她看着叶文心扔陀螺色子,掷出一个六点来,得了个满堂彩,小丫头拍了巴掌:&ldo;这可好了,咱们姑娘是进士。&rdo;升官图叫作升官图,就是真个官场差不多,白丁到进士,才能入阁拜相,若是举人,再要往上升可就难了。叶文心的记认是从手上脱下的玉戒指,六出素尘几个也都有银有金,色子四面刻了字,德才功赃,一把六个扔出去,点着数儿数,哪一个最多,就按着图往哪一格里走。石桂也跟着一道玩,她的记认是从耳朵眼里取出来的银丁香,一把就扔了四个赃字,一众丫头面面相觑,叶文心倚着枕头便笑:&ldo;了不得了,这丫头当了个赃官儿,还是个上头有人的赃官。&rdo;掷着赃是要贬官的,可连掷四个那便是贵人庇护,非但不降,还得往上升一级,里头除了叶文心,六出素尘才刚当上笔帖式,石桂就已经快混到知府了。屋里头说说笑笑,裴姑姑反身回屋去,她前十来年沉默肃穆惯了,后来再松快,也记得蒹葭宫中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人,抿成直线的嘴角就再也松不开了。她坐到榻前做绣活,分线劈丝自来都是自个儿干的事,出了宫就再没有小宫女相帮了,石桂却替她一络一络分得清楚,差着一星半点的颜色都一根根挑了出来,裴姑姑穿了针,又绣起一片玉兰瓣来。隔了会儿,石桂进来了,裴姑姑抬头冲她笑一笑:&ldo;你怎么来了,再跟她们一道多乐乐就是。&rdo;石桂摆摆手:&ldo;贵人倒了,我这官儿也没法当了,可不得罢官流放,也不知是哪一个促狭鬼想的,差一点儿就砍了头。&rdo;裴姑姑听见主屋里还是一阵阵的笑声,也跟着抿抿嘴角,石桂坐到她身边来,先是替她续了茶,跟着又摸那似水的元缎,裴姑姑知道这个丫头机灵,不错眼的看着,想学点儿手上的功夫去。宫女的绣活就少有不好的,不管分派到哪个宫里去,主位们的东西说不准就要经手自个儿绣的,手上功夫过不去,差也算当到了头,等出了宫成了营生,越发绣得多了,正下针,听见石桂问她:&ldo;姑姑既是司赞,怎么不谋个差事?&rdo;光是当个教养姑姑也太大材小用了,裴姑姑听了便笑:&ldo;这样就很好,我不喜多事。&rdo;石桂是想问一问,叶文心这相貌到底有什么讲究的,知道她嘴紧,没成想她的嘴紧成这样,干脆不再提,天长日久,若是待她以诚,不定就有说的那一天。丫头们来来往往都去玩那升官图,叶文澜这一块是专找人做了送给姐姐的,这才又是象牙又是红宝,外头这样的不过拿纸画了,一个铜子一张,再买上两个色子就能玩,叶文心当真一气儿发当到了太傅,玉絮六出便拿这事儿逗她,让她作东道。本来夜里就吃活鱼脍,盘子烧成重瓣莲花状,鱼ròu片得蝉衣也似,一瓣瓣叠起来,外头就有冰,搁在冰上送进来,拿秋油调了酱,沾着酱吃。石桂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会儿就有了这种吃法,还问是不是倭国传了来了,这下连六出都笑起来:&ldo;我们就生着一张嘴,偏你生了两张,吃便吃了,还问是哪儿的作法不成。&rdo;这事儿却难不住叶文心:&ldo;可见我这个弟子是用功的,屋里那许多杂记,你倒都没看过,光读圣人言了不成?&rdo;活鲤鱼切成片,这会儿的鱼ròu肥,叶文心倒吃了些,又烫黄酒给她,怕她吃得凉了肚子痛,一层子笑笑闹闹,叶文心却往屋里歪着,说酒上了头,由着丫头们玩。拉了石桂,一张芙蓉面晕生双颊,长眉如画,越是长开了,越是瞧得出颜色来,冲着西厢呶呶嘴:&ldo;你想法子探听了,我可是跟宫里哪个人生得有些像。&rdo;石桂不意叶文心竟把这桩隐秘告诉了她,正兀自吃惊,叶文心却冲她点一点头,这事儿她除了交给石桂,再也没有旁的人能透露,既信了她,便不再相疑,跟着又道:&ldo;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这事儿的干系,你也明白,万不能叫别个知道。&rdo;石桂是看过信的,沈氏字字藏着机锋,此时叶文心挑明了,她便点了头:&ldo;裴姑姑嘴紧,倒不定就能问出来。&rdo;叶文心长眉微蹙:&ldo;我也知道难,这才交给你,旁的人我也不能信。&rdo;石桂替她奉了茶来:&ldo;我既应了姑娘,就替姑娘尽心,这事儿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倒不如走走旁的路。&rdo;叶文心一怔,她还自来没想过这个,知道详细的除了裴姑姑,还有冯嬷嬷跟叶氏,她咬咬唇,石桂已经掀了帘子出去,同几个告罪一声,避过热闹,索性拿了绣箩回到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