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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ldo;为什么？&rdo;

&ldo;哦，我不知道。&rdo;我实在不想细说。我还有点儿头晕目眩，同时我的头也突然痛得要命。一点不假。可你看得出他对这问题很感兴趣，因此我只好约略告诉他些。&ldo;在这门功课里，每个学生都得在课堂里站起来演讲。你知道。而且是自发的。要是演讲的学生扯到了题外，你就得尽快地冲着他喊&lso;离题啦！&rso;这玩艺儿都快把我逼疯啦。我考了个&lso;f&rso;。&rdo;

&ldo;为什么？&rdo;

&ldo;哦，我不知道。那个离题的玩艺儿真叫我受不了。我不知道。我的问题是，我喜欢人家离题，离了题倒是更加有趣。&rdo;

&ldo;要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你难道不喜欢他话不离题？&rdo;

&ldo;哦，当然啦！我当然喜欢他话不离题。可我不喜欢他太不离题。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揣摩我不喜欢人家始终话不离题。&lso;口头表达&rso;里得分最高的全是那些始终话不离题的学生‐‐这一点我承认。可是有个名叫理查。金斯拉的学生，演讲的时候若是离题，他们老冲着他喊&lso;离题啦！&rso;这种做法实在可怕，因为第一，他是个神经非常容易紧张的家伙‐‐我是说他的神经的确非常容易紧张一一每次轮到他讲话，他的嘴唇总是哆嗦着，而且你要是坐在课堂后排，连他讲的什么都听不清楚。可是等到他嘴唇哆嗦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我倒觉得他讲的比别人好。不过他差点儿也没及格。他得了个&039;d&039;，因为他们老冲着他喊&lso;离题啦！&rso;举例说，有一次他演讲的题目是他父亲在弗蒙特买下的农庄。在他演讲的时候大家一个劲儿地冲着他喊&lso;离题啦！&rso;教这门课的老师文孙先生那一次给了他一个f，因为他没有说出农庄上种的什么蔬菜，养的什么家畜。理查。金斯拉讲了些什么呢？他开始讲的是农庄‐‐接着他突然讲起他妈妈收到他舅舅寄来的一封信，讲到他舅舅怎样在四十二岁患了脊髓炎，他怎样不愿别人到医院去看他，因为他不愿有人看见他身上绑着支架。这跟农庄没有多大关系‐‐我承认‐‐可是很有意思。只要有人跟你谈起自己的舅舅，这就很有意思，尤其是他开始谈的是他父亲的农庄，跟着突然对自己的舅舅更感兴趣。我是说要是他讲得很有意思，也很兴奋，那么再冲着他一个劲儿喊&lso;离题啦&rso;，实在有点近于下流……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实在很难解释。&rdo;事实上我也不太想解释。尤其是，我突然头痛得厉害。我真希望老安多里尼太太快透咖啡进来。这类事情最最让我恼火‐‐我是说有人跟你说咖啡已经煮好，其实却没有煮好。

&ldo;霍尔顿……再问你一个很简短的、稍稍有点儿沉闷、还带点儿学究气的问题。你是不是认为每样东西都该有一定的时间和地点？你是不是认为要是有人跟你谈起他父亲的农庄，他应该先把这问题谈完，随后再改换话题，谈他舅舅的支架？或者，他舅舅的支架既然是他那么感兴趣的题目，那么他一开头就应该选它作讲题，不应该选他父亲的农庄？&rdo;

我实在懒得动脑筋和回答。我的头痛得厉害，心里也很不好过。甚至我的胃都还有点儿疼了，我老实告诉你说。

&ldo;嗯‐‐我不知道。我想他应该这样。我是说我想他应该选他舅舅作演讲题目，不应该选他父亲的农庄，要是他最感兴趣的是他舅舅的话，不过我的意思是，很多时候你简直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最感兴趣，除非你先谈起一些你并不太感兴趣的事情&rdo;我是说有时候你自己简直作不了主。我的想法是，演讲的人要是讲得很有趣，很激动，那你就不应该给他打岔。我很喜欢人家讲话激动。这很有意思，可惜你不熟悉那位老师，文孙先生。他有时真能逼得你发疯，他跟他那个混帐的班。我是说他老教你统一和简化。有些东西根本就没法统一和简化。我是说你总不能光是因为人家要你统一和简化，你就能做到统一和简化。可借你不熟悉文孙先生的为人。我是说他学问倒真是有，可你看得出他没多少脑子。&rdo;

&ldo;咖啡，诸位，终于煮好啦，&rdo;安多里尼太太说。她用托盘端了咖啡和糕点进来。&ldo;霍尔顿，不许你偷看我一眼。我简直是一团糟。&rdo;

&ldo;哈罗，安多里尼太太。&rdo;我说着，开始站起来，可安多里尼先生一把攥住了我的上装，把我拉回到原处。老安多里尼太太的头发上全是那种卷头发的铁夹子，也没搽口红什么的，看上去可不太漂亮。她显得很老。

&ldo;我就搁在这儿啦。快吃吧，你们两个，&rdo;她说着，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将原先放着的一些空杯子推到一旁。&ldo;你母亲好吗，霍尔顿？&rdo;

&ldo;很好，谢谢。最近我没见到她，不过我最后一次‐‐&rdo;&ldo;亲爱的，霍尔顿要是需要什么，就在那个搁被单的壁橱里找好了。最高一层的架子上。我去睡啦。我真累坏啦，&rdo;安多里尼太太说。看她的样子也确实是累坏啦。&ldo;你们两个自己铺一下长蹋成吗？&rdo;

&ldo;我们可以照顾自己。你快去睡吧，&rdo;安多里尼先生说。他吻了安多里尼太太一下，她跟我说了声再见，就到卧室里去了。他们两个老是当着人接吻。

我倒了半杯咖啡，吃了约莫半块硬得象石头一样的饼。可是老安多里尼先生只是另外给自己调了杯加苏打水的冰威士忌。他还把水掺得很少，你看得出来。他要是再不检点，很可能变成个酒鬼的。

&ldo;两个星期前我跟你爸爸在一起吃午饭，&rdo;他突然说。&ldo;你知道不知道？&rdo;

&ldo;不，我不知道。&rdo;

&ldo;你心里明白，当然啦，他对你非常关切。&rdo;

&ldo;这我知道。我知道他对我非常关切，&rdo;我说。

&ldo;他在打电话给我之前，显然刚接到你最近的这位校长写给他的一封颇让他伤心的长信，信里说你一点不肯用功。老是旷课。每次上课从来不准备功课。一句话，由于你各方面。‐‐&rdo;&ldo;我并没旷课，学校里是不准旷课的。我只是偶尔有一两课没上，例如我刚才跟你谈起的那个&lso;口头表达&rso;课，可是我并不旷课。&rdo;

我实在不想讨论下去。喝了咖啡我的胃倒是好过了些，不过我的头还是疼得厉害。

安多里尼先生又点了支香烟。他抽得凶极了。

接着他说：&ldo;坦白说，我简直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霍尔顿。&rdo;

&ldo;我知道。很少有人跟我谈得来。我自己心里有数。&rdo;

&ldo;我仿佛觉得你是骑在马上瞎跑，总有一天会摔下来，摔得非常厉害。说老实话，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摔成什么样子……你在听我说吗？&rdo;

&ldo;在听。&rdo;

你看得出他正在那里用心思索哩。

&ldo;或许到了三十岁年纪，你坐在某个酒吧间里，痛恨每个看上去象是在大学里打过橄榄球的人进来。或者，或许你受到的教育只够你痛恨一些说&lso;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rso;的人。或者，你最后可能坐在哪家商号的办公室里，把一些文件夹朝离你最近的速记员扔去。我真不知道。可你懂不懂我说的意思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