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走了几步,他还是觉得累。
‐‐我家阿娇蒙受冤屈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是大汉的天子,你也是她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受到别人污蔑的时候你却听信了别人的谎言,将另外一个女人拥入怀中,你有何颜面说那是你的孩子?
刘嫖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顿住脚步,然后喃喃道:&ldo;她是皇后,可就算是皇后,便能以莫须有的理由随便责罚他人吗?&rdo;
刘嫖怕是不知道她曾经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她说,那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陈阿娇,陈阿娇,这是他儿时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可是等都他心心念念地盼到了这个梦,却发现跟他想象之中有很大的差距。梦远着的时候,便觉得那是美好的,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心生向往;梦近了的时候,因为接触到了,总有一种这不是自己梦中场景的感觉,怎么想怎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可是陈阿娇这个梦,再一次地走远了,却比一开始更让自己牵挂了。
他是自己作孽吧?何必下那一纸诏书,让他们之间恩断义绝呢……
其实还没有恩断义绝,只是那个孩子……
皇室的血脉,终究还是要回到皇室的,不管是以怎样的名义。
他回到了未央宫,召见了廷尉张汤,然后赐他坐于席前。
张汤见礼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漆案,一副等着刘彻说话的样子。
刘彻却还在斟酌考虑,事情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过他应该先跟张汤算算旧账。
&ldo;张汤,你是否知晓陈阿娇有孕一事?&rdo;
&ldo;臣知晓。&rdo;那些人都是自己找给陈阿娇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要自己推脱,只怕立刻就被刘彻派人查了出来,还不如自己承认来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据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朝中最油盐不进之人,除了汲黯,便要以他为首了。
刘彻一下冷笑了一声:&ldo;知道你为何不告诉朕?那是皇族的血脉,张汤你可知罪?&rdo;
张汤垂眸敛眉:&ldo;臣有知情不报,欺君之罪。&rdo;
他虽这样说,却还是坐着。
刘彻淡淡道:&ldo;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do;
张汤一下抬起头来,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一边跪了下来,&ldo;臣愿领罚,不愿戴罪立功。&rdo;
&ldo;啪!&rdo;
琉璃玉盏摔在了张汤身边的地面上,碎玉溅了一地,有几颗尖锐的碎片将张汤脸上的皮肤划破,鲜血渗出来一些,可是张汤却依旧板着脸,不为所动。
&ldo;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rdo;
刘彻堪称大怒,他手指着张汤,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汤瞌着眼,淡淡道:&ldo;张汤知道。&rdo;
刘彻终于难以再容忍张汤的无礼,他手一扬,却是大声喊内侍进来,&ldo;来人,张汤欺君罔上,目无君主,拖出去廷杖四十投入大狱!&rdo;
外面听候差遣的宫人面面相觑,这张大人不是向来最受陛下信任的吗?如今这是‐‐
郭舍人也头皮一炸,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老张向来是最有条理的,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刘彻责罚啊?莫非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外面立刻就有近卫进去要带走张汤。
张汤却再次一拜,自己站了起来,对刘彻道:&ldo;君子不强人所难,何况帝王?&rdo;
&ldo;拉下去!&rdo;
刘彻不想再听,直接一挥手,再看到张汤一眼都觉得是多余!
他早已经因为之前陈阿娇未死一事对张汤心生嫌隙,陈阿娇没有死,对刘彻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张汤欺上瞒下,欺君罔上,却是绝不能能忍。
酷吏的存在是为了加强的自己的皇权,若是人人都如张汤一般,那他这身在高位的皇帝,便如同是耳不聪、目不明,无异于瞎子聋子,何谈治国?!
更何况,方才张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自己让他戴罪立功的提议,分明是猜到了他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