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是最奇特的东西,看起来很微弱,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为官者,当政者,都要为其让步。哪怕暂时不让步,后续也会造成无数的麻烦。
长安城里最不缺八卦的人群,如今慈善堂,孤儿院在京郊开起来后,大家都好奇那地方到底有什么人去,现在近况如何。
“咱们长安城里的那群小乞丐不见了。”
“都去了孤儿院吧,有几个是拐来的,腿都被打断了,是县令大人派人将他们送去孤儿院的。还有不长眼地想拦着,结果被一个青袍大人拎到衙门去了。据说是姓沈,看着瘦弱,力气居然这样大。”
“你说的那位大人,恐怕是沈大人。沈大人你知道吧?就是一丁点大的时候,会做肥皂,做豆腐,十三岁为官,如今已经是五品大官,荣王殿下的太傅。”
“唉,真是厉害。”
“……那瘸腿的老张,今年还活着吗?”
“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圣上叫荣王殿下,长公主殿下,世子殿下办的慈善堂,专门收养像老张这样的残疾人,老张又是老兵了,这些年被病痛折磨,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现在进了慈善堂,吃了神医开的药,如今倒是越活越有人气了。”
“老张也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妻子改嫁了,儿子女儿还被那女人带走了,临到头什么都没有。”
“可别这样说,他娘子也不容易。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等不到他才又嫁了人。”
“唉,造化弄人。”
“老张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怕孩子被嘲笑,根本不愿意去认那些孩子。前日还见有两个长成大人模样的两个后生找他呢,他都躲了不见。”
“唉,兵营养出的倔脾气。”
“可不是。”
……
听着这些议论,城中有些老人觉得自己的儿女不够孝顺的,就颠颠地跑到慈善堂要求赡养,反正是不要交钱的,他们愿意留在这里,谁也不能赶他们走。慈善堂的管事正要拒绝,却想起沈大人跟他交代过的那些话,便硬生生压住自己的愤怒,客客气气将这些没事找事的老人们迎进来,还安排了房间。
有些城里养尊处优的老人,早上卯时就要起来,统一吃饭,散步,然后回去做慈善堂接的活计。活计不算重,但是城里的老人早就忘记自己做工的技巧了,只硬着头皮做下去。中午安排了一个时辰的午睡时间,下午又得继续做工……
真的没有儿女赡养的孤寡,本身就是累了一辈子还看不到希望的人,他们来到这里,知道有人愿意养他们,他们只需要现在付出一点点劳动,就可以在自己不能劳动后得到应有的照顾,所以一点都不排斥这些活计。而且这里的饭食和住宿是免费的,还有郎中定期给他们检查身体,所以在这里住,对于他们来说,是真的相当不错的事情。
但是故意过来占便宜的,那就会觉得这里的生活苦不堪言。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整洁,布料却算不上特别柔软。吃的食物烧得很烂,味道也很淡。他们呆了两天就受不了了,刚好家里的后生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很快就从慈善堂里搬了出来。
对于隶属于京城的村户人家来说,慈善堂算是个好去处,能吃饱,能穿暖,比在家里享福。可就算如此,大多数老人还是愿意在自己家里住着,因为天伦之乐比一切身外之物都要让人觉得满足。
不过也有许多不愿意孝敬老人的后生,将自家爹娘送到慈善堂去。老人们也会帮忙隐瞒,毕竟是自己的后代,哪怕对自己非常过分,也会原谅他们。
慈善堂对于这类老人,当然也不会说不养,可是毕竟不是真的孤寡老人,所以一旦查到这些老人的亲子还在,就会找衙役上门讨要赡养费。一个月五百文钱,不给就从交的赋税里扣,不补交就算没交齐赋税,要去服徭役。
久而久之,就没有老人被赶到慈善堂去了。京城范围内倒是没出过虐待老人的丑事,所以沈黎不担心将这些老人家送回家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得做工。女孩子们编织一些毛线制品,男孩子做肥皂,做香皂。每个月还有三十文月钱。不管男主女孩,都要学本事,算术认字样样都得学。学得好还有奖励,不过奖励不算多,就是个荣誉。
这些孩子没想要这么多,顶多希望有个安稳的住所,温暖的床。他们每天睁开眼睛,看到干净整洁的孤儿院宿舍,都觉得以前挨过的打,受过的饿,仿佛是一场梦一样。噩梦醒了,就能吃到孤儿院和善的婆婆们给他们做的甜饼。他们一些人,曾经在雨夜中相拥而眠,中途会因为发烧死去几个小伙伴,但是连伤感都成为一种奢侈,一年一年如同畜牲一样活着。
不过也许是苦日子到头了,他们来到孤儿院。虽然这名字不好听,可是他们的的确确是孤儿,反而产生一种异样的归属感。
沈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关心功德,不关心别人是否觉得自己沽名钓誉。他看到了结果,这是最重要的。
得之自己的工作地点改成了工部,沈黎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但是没想到自己变成了工部侍郎,官位升了一阶,这倒是出乎他所料了。不过太傅本身是二品,所以他到底是五品上阶,还是从二品官,他也是糊涂的。
不过大家面对沈黎的时候,根本不会关注他的官阶,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