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棱窗开,一股风瞬时涌来,上脸的却是一点一点的细微寒意——下雪了。
小皇帝摸了摸脸,指尖触着擦掉了面孔上的湿润。外头要比殿内亮堂些,雪籽随风撒盐似的纷纷落下。小皇帝垂下眼帘,将手伸出去接飘飘扬扬的雪点,同时听到耳畔传来了小福子激动的声音:“皇上,快看呐!”
“瞎喊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今冬第一场雪嘛。”小皇帝低头,看着雪籽在掌中飞快消融,“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是呀,小的不是在说雪!”小福子的喊声中带了乐呵,“皇上您抬头看就知道了!”
小皇帝闻言,抬头将目光放出去,就见雪中走来一个人,一身靛青披风,头戴紫貂暖毛,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飞。这些浓重的色泽衬得那人的面孔宛若流云飞雪,虽还看不清五官,但那面容轮廓,身姿步伐,小皇帝已经在梦中千遍万遍地看过了。
“沈言川……”小皇帝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大梦初醒,“沈言川!”
一旁的小福子很是喜悦,转头刚要说给皇上开门儿,就见小皇帝已扶着窗扇踩上窗台,身手矫捷地跳了出去!
第84章伤
窗台沾了雪,一片湿漉漉的,小皇帝出师未捷,脚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皇上!”
小福子惊了,丢了拂尘骑上窗台也要出去,小皇帝却跟没事似的爬起来,拼尽全身力气朝前跑。
身上好像是有点疼,可是那都不重要了,耳边的呼喊声和风声都消失了,天地间他能看到听到感觉到的唯有一个沈言川。
浮了层细雪的青砖地湿滑难当,小皇帝脚下打滑,打了个呲溜,正好溜到了沈言川跟前。
方才他那样欣喜若狂,临到面对面,他又忽然像个近乡情怯的人,盯着沈言川看了片刻,才伸手捧住对方的脸,从面颊到额头摸了又摸:“真的是沈言川吗?朕不是又在做梦吧?”
“是我。”沈言川看他呆头呆脑地说着傻话,忍不住笑道,“南边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王将军派了人送我回宫,我们带的东西少,走得比大军行进要快。”
“哦哦哦……好,好。”小皇帝点头打量他,手指抚过他干燥的嘴唇,无限怜惜地说道,“你瘦了,也糙了。”
“是啊。”沈言川沉浸在温暖潮湿的抚触中,两只眼睛舍不得转一样凝视着显出幼稚相的帝王,“臣妾是不是要色衰爱弛了?”
“乱讲!”小皇帝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憋了两颗泪珠子,“朕又不是只看你一张脸,你把朕当什么人了……”
“嗯,臣妾说错了……”沈言川抬起右手,在小皇帝的后背上慢慢摩挲,像安抚一个表面张牙舞爪、实际脆弱惊惶的小动物,“皇上是正人君子………”
“哼……”小皇帝被抚摸了一番,心里头好受多了,像个撒欢的小驹子一样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再说瘦点儿糙点儿算什么,给朕两个月,朕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跟嫩藕一样……”他嘻嘻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朕啊呜一下把你吃了!你就乖乖待在朕的肚子里吧!”
两人无视风雪地温存着,小福子却是不能坐视不管,他小心翼翼地踏着地砖走来,把手中的大伞打到了两人头顶:“皇上,外头凉,让贵妃娘娘到屋子里烘一烘身上的潮气吧!热茶刚烧好,正能喝呢!”
小皇帝听着有理,同时心底有很多话想同沈言川说,于是放开他的脖子,拽着他的胳膊就要走。随即小皇帝就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怀里的胳膊也明显地一僵。
小皇帝低头一看,这才发觉他左手袖口处露出一点细布来:“你受伤了?”然后不等他回答,扭头对小福子道:“让太医过来!”
“哎!”
小福子招来个宫人替他执伞,扭头就要跑,却被沈言川出手拦住了。
“臣妾才不要太医。”沈言川绕到小皇帝的左边,借着斗篷的遮掩拍了一下小皇帝的后腰,隔着厚衣服轻轻揉按,带着一种急迫的暧昧的暗示,“臣妾要皇上。”
他话里没要将伤藏着掖着,皇上反倒放下心来,这回小心地牵过他的手,将人带进了屋。
两人围着炭盆子喝茶,没聊几句,沈言川就谈起了战事,宫人们自觉退到了外间,屋里头仅剩沈言川一个人在说话。
说到最后,沈言川的茶盏也见了底,他将盖子盖上,轻声道:“南边一切顺利,还要归功于皇上,您这一阵辛苦了。”
他一双幽黑凤眸映着炭火的红光,少了分锐利,多了分明澈。小皇帝很少听他这么真心实意的夸自己,一时想把近来满腔的委屈同他说,一时又开心地不行,很想抱着他猛亲一通,可是又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哪儿带着伤,故而改成抓住了他放下茶盏的手一阵乱捏:“知道朕辛苦了,就得给朕一通大大的奖励啊,别光说不要钱的好听话。”
沈言川看他那撒娇撒痴的模样,抿了抿嘴:“臣妾马不停蹄赶回来,皇上好歹让臣歇歇吧?”
小皇帝摸着沈言川被茶暖热起来的手,摸到了几处薄薄的茧,垂眼一瞧,那手背也干燥地泛白,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悸动——那么一双细嫩的好手,为了他,再一次成了武人的手。
捧起来放到嘴边亲上一口,他说:“好,朕亲自给贵妃接风洗尘,再让咱们的大功臣睡一觉,晚上开螺蛳粉儿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