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时他隐晦表达这一设想时也是被陆家与陆昭本人拒绝,可见陆家所图也是不小,至少不愿意在王氏占多的局面中甘为骥从。
“陆氏深心幽险,不似善类。”
听到儿子评价陆中书不是好人,王济心里倒是一乐,如同听老悍匪骂别人偷鸡摸狗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立场。
不过对于儿子能在同龄人手里栽一次跟头,王济心里也不觉得很吃亏,年少栽永远好过老年摔,前者轻伤,后者殒命。“这是行台那边各家捐输的详细数目,你既然来了也看一看,是否有可以施为的地方。”
王叡接过这份名目,忽然疑问道:“父亲,这份名录是否是陆中书故意示之?”
王济闻言也不由得心生疑窦。王叡继续道:“若是陆中书有意和我家对垒,如今当把明细藏好,以防我等筹措压住顾承业,从而占据首望。要知道,这一百万斛虽然数目巨大,但对于我家来讲,若是用强,并非凑不出来。”
王济此时也有了眉目:“这个名目是要逼我们去凑的。”
王叡应是:“如今行台的封官都没有定下来,她想必也是在等。行台缺粮,非一家所能承担,与其事后给王家更大的官来换取粮草,倒不如现在拉我们上岸。最后损失也不过是顾承业的首望而已,本来以顾承业的资历,还是难任一署之长。”
“既如此……”王济略微沉吟。
“既如此,父亲不如暂时归台。”
王叡道,“百官大封,没有尚书令也是难以正名,借此也可亲自和陆家谈一谈。粮草我等倾力筹措,褚氏那边原本预备了银钱大殿,想来也不必在花出去了。褚氏那里已无回旋余地,倒不如将余力用在行台。”
九月底,王济如期归台,尽管署中人满为患,但是经历了金城所发生的种种事件之后,众人看待他的目光已不复如常。其实世族多有不堪的背景,只是如今王门自己坐在了舆论的风口上,要想下来,只怕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王济如今仅以从容淡然应对,期望以此获得一个宠辱不惊的声望以挽回颓势,同时也小心甄别着风口与暗影中的每一个人。
舆论之战便是如此,百姓之意也好,世族之意也罢,未必就是正义的代名词。它既可野蛮生长,也可被随意揉弄,汹涌时自由大江东去的气势,但浪潮之下,也不乏泥沙与污秽——即是无关者粗暴的选择,也是有关者不堪的背叛。
授官之议的日期将定,但是陆诏仍未找上自己,王济不由得心绪纷乱,终于在一日下午准备前往陆昭署衙亲自询问。然而当他刚刚走出自己的书房后,却发现外面尚书台的办公区域已空无一人。王济寻到小侍问了才知道,大部分人已奔赴至太子官署前。
王济匆匆随行,中道却忽然听闻一个令他惊愕万分的消息。
顾承业捐粮五十万斛,却固辞授官!
“你可听闻顾郎君中秋门下之言?世道之衰,不忍睹之,愿以家纾难,捐粮五十万斛。”
“顾郎君清妙高标,盛德绝伦啊。”
“我等亦当效仿之,捐输粮草乃为国难,岂是为区区官位?”
王济此时几近神滞。顾承业此次捐粮只有五十万斛,并非百万斛啊?而且封官固辞不受?那么王家此时辛辛苦苦筹措的粮草,岂非捐出去只为听个响?而且还是跟在顾承业的屁股后面听个响?
王济此时只觉得颅中嗡嗡作响,再度抬首时只见陆昭款款从人群中走出,身后不乏骥从属官。柳匡如等自然跟随其后,然而在人群中,王济也看到了卫渐的身影。
卫渐抬首也看到了自己的属长,连忙慌张地避开了王济的目光,一边转身跟着柳匡如回到了台省办公的地方,一边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和陆昭说说解决一下自己的转任问题。
王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时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因此他向前一步,拦住了众星捧月的陆昭:“陆中书,尚书台有要事,不知中书可否过往一叙。”
陆昭也明白是时候和王家摊牌了,也就不再故作姿态,拜别众人之后,单独与王济来到了尚书的办公之所。
“不知尚书令有何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