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太后的轿辇急匆匆抬至永宁殿,并无车驾在此等候。派去清凉殿的人也回报,渤海王车驾已经从长乐宫北门出去了。
保太后正情急时,却见刘炳匆匆从甬道赶来,见了保太后道:“太后莫急,今上有谕,宴席上要猜灯谜,请皇子公主们都过去制个宫灯。因催得紧,奴婢这才传了渤海王先过去。”
保太后闻言,面容已恢复往日的平静,笑了笑道:“既如此,刘正监先回去复命吧。老身一会儿也过去瞧瞧。”
待刘炳走后,保太后换做冷脸:“渤海王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而后对琳琅道,“快去丞相府,让丞相府的人截住渤海王。”
朱班轮,倚鹿较,伏熊轼,皂缯盖,华丽的车驾以驷马而驱,自长乐宫北门而出,走东西驰道,一路向西。车驾后另跟一辆青盖车,由数百名戍卫跟随。陆昭的封邑与职官如今都在元洸之上,今日一早,禁中赐下卤簿仪仗,如今倒比元洸更为煊赫。
行过章台街后,便是武库之北的司马门,武库南则为丞相府。司马门前止车,一行人于此改为步行。由于车卫混杂,又要检查夹带,宿卫还需校对令号,经过一片慌乱之后,离开司马门,众人才得以继续前进。
一行人将至未央宫北阙玄武门时,身后便有一众宿卫骑马赶来,为首者乃贺祎之子贺存。经由丞相府的任命,如今领章台驰道宿卫,官阶虽然不高,却掌握着整个宫城南北要道的巡逻之责。如今事态紧张,其父贺祎仍在丞相府布置,并未露面。
“渤海王与陆侍中先慢行一步。”
贺存驰马赶来,经过元洸车驾旁的那些宿卫的时候,刻意绕行了一段。在确认这些宿卫仍为长乐宫亲信之后,才下马道:“卑职领保太后令,护送大王入未央宫。”
过了玄武门,西边便是直城门与西阙,是陆归所掌。
贺存面容冷肃,语气强硬。当年俞氏一族侵占皇陵一案已被渤海王知晓,关陇世族与其矛盾注定无法和解。既然无法做到君臣相亲,那便只有做提线木偶一途。他的父亲方才已下严令,无论如何都要将渤海王与陆昭、陆冲掌握在手。
元洸从车中慢慢走出,淡淡施了一礼:“本王就在此处,请君自便。”
“陆侍中与大王文学何在?”
并未发现另二人的身影,贺存不禁拔剑怒喝。
陆昭随驾的几名侍女面对剑锋,也有些慌乱,道:“将军息怒,陆侍中一直在渤海王车内,我等只是在前面随行而已。”
贺存转向元洸,而元洸的侍从也茫然道:“陆文学留守清凉殿,并未跟出,至于陆侍中,奴婢……奴婢们也并不知晓啊。”
贺存此时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横眉冷眼,指了指元洸,随后下令道:“沿东西驰道和各个甬道搜人。你二人速去长乐宫报信,察看渤海王文学的行踪!”
黑夜将至,无星无月,司马门上,章服飒然的女子与精甲环身的男子并肩而立。街角长风四起,苑中鸟兽尽散。苍白的玉佩从女子的指尖滑落,跌入了男子的手中。
“真不好用,我给冯谏看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久。”
清越的声音淡淡一哂,她转身而走。
尚未完全黯淡的天光下,一双剪影即将分离,瞬然,一只手划过纤细脖颈,及至腰间。瘦削的腰身死死抗争无果,最终被精悍的双臂紧紧环起。男子侧颜的轮廓,随着最后一缕天光缓缓下坠,凝滞于夕阳残血的深红处,最终与清简的线条相距咫尺。
“我等你平安回来。”
白檀的暗香仍于夜色下伏动,男子行至中庭,两千人齐齐下跪,为首者冠带翩然:“臣渤海王文学陆冲,携安定骁勇,谨听殿下调遣。”
外城郭,内城郭,西阙,长乐宫宿卫,逍遥园……借由着一次次利益交换,皇宫的心脏如被楔入暗钉,而后撕裂,裸露在两千甲士的刀锋前。
元澈笑了笑:“贺存已调兵前往北阙,尔等速围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