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忧思过甚,宁太医一会儿就到了,若是他也医治不了,我就带你回京,总有医师可以医!”
安歌想起身行礼,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浑身乏力,有些发冷。
陆允之摆摆手,医师们都走出门外,小龙伸长脖子,想要知道姐姐怎么了!可是侍卫将门关上,方妈妈带他到一边等待。
也许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心胆俱裂的事情,安歌觉得自己好累,神经功能完全紊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我没想到真的是剧毒,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现在听到这些老先生的话,自知时日无多了。”
她苦笑,“陆公子,你是这天下真正的仁人君子,我知道我们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若是~”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若是我死了,求求你!不要把那兄妹俩赶走,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吧,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就当全了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一个心愿吧。”
陆允之一愣,“你安心养病,方妈妈会照顾两个孩子的。”
安歌缓缓道:“陆公子,你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我死以后,不必破费入殓,我没有籍契,也无需向官府报检,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身形如巍峨山岳的陆允之听到此话一惊,宽大袖袍里伸出手,一把拉开纱帘,他不明白,安姑娘这是产生幻觉了吗?
却见安歌嘴唇发白,整个人皮肤发青,就好像坠入冰河一般,额头上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双眼有种濒临死亡的人才有的平静。
他回身,想喊人进来,被她虚弱阻止。
“陆公子,不要喊人,听我说,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陆允之亲自俯身,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没有再去顾忌男女大防,坐在床边,轻轻道出一个字:“好~”
安歌扯出一个微笑,语调已经有了几分迟缓。
“其实这事儿很荒唐,这些日子我也恍恍惚惚,总觉得这是个梦,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和你们文化差不多,科技,生产力都先进一些的地方,在那里我有个爱人,叫顾源,他死了,本来我是要殉情的,谁知跳下悬崖就穿越了,还救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我这些天要找的那个牙门军李卫。”
顿了顿,她费力呼吸又道:“村子里的一户人家,好心收留了我们,直到他病养得差不多,我们才离开。”
安歌这时还留了个心眼,她是要告诉陆公子自己的来历,和事情的起因,但是不打算牵连他人。
陆允之神色不算轻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说来,都是我活该,是我非要缠着他,想将他当做失去爱人的寄托,自欺欺人的希望他就是顾源的转世,才有了后边这许多麻烦。”
清淡的语气掩盖不住她的伤心。
“其实,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对我也是处处防范,可能连李卫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当时在村子里,他受了伤,为了能安全离开,他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将我带在身边,后来,他找到手下,得到我手中的药方,再也不用顾虑什么,提出用银两来答谢我,是我自己不肯放弃,硬要坚持执念,也许是被我缠烦了,也许是不想付出那笔高额的感谢费!才自导自演了一出被劫案,希望我能自己放弃,”
“嗯~~”
安歌觉得自己胸口、肚子里有一团火燃烧着,上颚处干的厉害。
陆允之下地,倒一杯温水,扶着安歌肩膀,缓缓让她饮下。
“谢谢!”她虚弱的只剩气音,眼皮已经耷拉下来。
陆允之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琉璃,十分小心。
安歌继续说道:“他也许已经大发善心,放了我一条生路,如果你将我救起那日,我就罢休,返回村里,他也许不会将事情做绝,都怪我太执着,又是与你这样的贵人结识,又是去报官,可能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已经有了家室,为了清誉考虑,只能除掉我。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让人先玷污我,再杀我!”
如果说昨日是失望,现在就是绝望。
“就在刚刚,我好像想通了,他们没敢动我,更没敢当场杀我,完全是因为我胡诌的谎话,让他们有了顾虑,十分抱歉,我说自己是你的女人,还有了身孕,他们不能确定你我的关系,可能是为了验证我的说法,才喂给我毒药。若是你真的救了我,那就说明我是你派到他身边的奸细,他以后就会针对你!若是你没有救我,说明我说的都是假话,死,也就死了。”
陆允之摇摇头,温柔的眼神如交替的暖阳,穿过云层,投射在安歌身上。
安歌费力呼吸着,气若游丝道:“他是不是李卫已经不重要了,我是谁也不重要,之所以跟你讲明这些,只是不想日后有人找你麻烦,你还被蒙在鼓里,我不能让你稀里糊涂卷进这场荒唐里,若是因为救了我一个麻烦精,而让你的人生变得危险,那我真就欠你太多了,我死了,就死了,一把火烧了,随风散了就好……陆公子,你是个好人……愿你一生顺遂,所求……皆所愿……”
这么多日的忐忑、矛盾、挣扎,都可以放下了。
她难过的不是那个人如此对她,而是,她的顾源,真的,永远的,离开了她。
安歌彻底昏了过去,陆允之急忙拍打她脸颊,怀里的人儿浑身如冬日寒江雪,冰冷的没有一点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