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除了罗家亲属几乎没有别的外人了,阮氏竹在不在一眼便能看出来,罗邱淇记得他是一个钟头前离开的,往屋后花园的方向去了,那个时候罗明谦也不在灵堂。罗邱淇打算出去再找找,阮氏竹爱发呆,还喜欢往人少的地方晃,迷路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这时候罗德曜一位旧友的儿子,和罗毓差不多同辈,过来开始和他搭话。罗毓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匆匆对罗邱淇说“我叫司机先送他回去,咱们几个还得留下守灵,晚上就不要让他留下来了”,然后出去又找了几分钟,进屋后等罗邱淇跟人说完话,眉头紧锁:“不应该啊,四周都有保镖拦着,他肯定不会走丢的。”罗毓出了汗,加上站久了腰椎痛,罗邱淇扶她到偏厅沙发上坐下,拿出了手机。“我打电话给他。”连打两通都无人接听,那边道士又唱了起来,声音呜呜咽咽,罗邱淇边往外走便打第三通,周敏君却猛地冲了进来,双手攥紧门框,眼睛瞪得很大。虞静宜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罗明谦呢?你们看见罗明谦了吗?”“没看见,”罗毓问,“怎么了?”周敏君转头就跑,形象也顾不上了,虞静宜的反应比她慢半拍,刚要走的时候罗邱淇拦住了她,问她:“出什么事了?”虞静宜大幅度地抖了一下,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解释:“罗明谦不见了,我们找不到他。”“找不到他?”“我、我一个多小时前还跟他在一起的,他要聊正事,我就先回来了,但是刚刚我去花园找他,全部都找遍了,都找不到他。”“会不会是他有事先走了?”罗毓问道。“主、主要是,”虞静宜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不自觉地往罗毓那边靠,“花园的两个保镖,晕倒在了地上。那边草地上还有挣、挣扎的痕迹,手机什么的,落了一地……”天彻底黑了下来。阮氏竹闻到皮革被冷气吹得愈发浓烈的难闻气味,鼻子好像比大脑更快苏醒,不过依旧保持着当下的坐姿,没有发出声音。他是被人扔上车的,胳膊和额头抵着车门,时不时地因为颠簸失去支撑再撞回去,脖子一侧有一根筋像是被旋转压缩成了弹簧,嗡嗡的余音在空脑壳里回荡。除此之外,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硌着他的腰,阮氏竹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是他早上假借监督zuzu吃营养餐的名义,从罗毓的厨房里顺走的一把轻型折叠水果刀。带刀完全是心血来潮,阮氏竹没想过用任何极端的方式把表要回来,尽管他现在搞不懂罗明谦搞的到底是哪一出。车子行驶在一条至少可供两部车同时同向行驶的道路上,车窗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声音传不到里面来,车内除了他、罗明谦、开车的司机,应该还有一个人。罗明谦坐在前面,阮氏竹刚打算睁开眼,便猝不及防地听见罗明谦说:“别装了,醒了就醒了。”外面夜色浓郁,路灯每隔很远的距离才出现一盏,灯光将山和海的轮廓有效地区别开来,阮氏竹坐正了,看见到路在前方汇聚成颜色最深的一点。罗明谦回头打量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看着前面,问阮氏竹:“知道这里是哪吗?”阮氏竹说“不知道”,但是罗明谦并没有为他解惑,汽车一路呼啸向前,最终在一处靠海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阮氏竹差点被海风刮出三米远,此前在车上没说过话的那个人,推了他一把,然后走在最前面,将他和罗明谦引向码头。栈道长得几乎望不到尽头,海浪聚众地卷起来,达到最高点后骤然失去助推力,被栈道的支撑柱敲碎成无数粒透明的碎片,阮氏竹走到半途,裤脚已经湿了,散发出类似海带的海腥味。矗立在栈道末端的黑色聚物,阮氏竹借助领头人的手电筒,看清是一艘规格不小的私人游艇,费了点力气上了船,游艇上的灯光又晃得人睁不开眼,进到游艇里面,风被拦在外面,阮氏竹总算恢复了正常的体温和知觉。船舱里面有人,差不多四五个,看起来和罗明谦差不多大,各个都穿的人模人样的,或者说应该就是罗明谦的那帮富二代狐朋狗友,一见罗明谦就勾肩搭背,笑嘻嘻地把人推进去,还不忘回头打量阮氏竹几眼。其中一个撞了一下罗明谦的肩:“可以啊你,都快结婚了,还想着换换口味。”罗明谦不是好惹的,他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不知道骂了句什么,露出来的表情和往常截然相反,眉宇间充斥着暴躁,把气氛搞得很尴尬,自己却浑然不知,指派这指派那地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