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莱大叔商量之后,顾为经决定暂时征用了看门人的门房小屋,做为他和酒井胜子小姐的临时画室。
露天在雨中画画,或许能在浪漫的爱情电影里看到,但肯定不现实。
思前想后,
除非搭棚子,否则阿莱大叔的这间房子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从这个门房的小窗看出去,恰好几乎能将老教堂的全景收入眼底,差不多便是卡洛尔画中的景象。
酒井胜子还在路上,
顾为经便与阿莱大叔一起,将窗边的桌子挪到了里屋的铁架子床旁边,然后将两个木头画架一左一右的放好。
茉莉小姑娘在炉子边烧茶。
而顾为经则透过窗户,望向这座古老的宗教建筑。
雨水中它牢牢的屹立在脚下的土地上,巍然不动。
在西方世界的很多地方,教堂都是与时间融为一体的古老建筑。
若不留意岁月在砖石表面留下斑驳风化的痕迹,光看浅红色圆形屋顶、乳白色的建筑墙面以及嫩绿色的窗户镶边的话。
这座孤儿院就算实际年岁比顾为经爷爷的爷爷还大,可外表竟然甚至有些时尚。
教堂也许是世界上风格最多变,造型最繁复的建筑之一。
因此描绘这些教堂几乎成为了油画家们表现自己精妙笔法的最好机会。
一幅幅作品,就像是一座座检验自己伟大技艺的里程丰碑。
欧洲近乎于任何一个以风景绘画闻名的油画名家都画过这类题材,这使得以教堂为主题的作品在美术课本上琳琅满目。
洋葱头式的拜占庭教堂、圆形拱顶式样的罗马教堂、棱角分明,像是直插天际的竹笋的哥特式教堂、复古典雅的文艺复兴式、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式样结构……
拉斐尔、马奈、莫奈、亨利马蒂斯、毕加索……
观众们能轻易的在不同年代的名家作品中,看到一部完整的建筑风潮变迁和油画技法演变的历史。
好运孤儿院原址所在的老教堂,顾为经判断应该属于十八世纪左右流行的洛可可式教堂。
这种建筑设计,外表较为简单。
简洁明快,纤巧娇媚,喜欢用浅色调的清新自然风格的建筑语言和富有艺术美的带有弧度的曲线。
它最大的优点则是建造起来花费较少,比起哥特式大教堂动不动上百米高,常常要以连续多少个世纪为单位来计算的工程时间,要省时省力的多。
不少殖民地时代的经典教堂,都是走的这种风格。
虽然简单,
但好运孤儿院建筑墙体上的呈现出桃心型的表面窗户上,仍然像那些欧洲的华美教堂一样,细制镶嵌了精致的彩色玻璃窗。
不少彩色玻璃其实都已经在多年前就掉落碎裂,幸运的是,面朝着门房的正面的几扇彩色玻璃窗还大体保持着旧时的风貌。
被彩色玻璃窗所折射渲染的像彩虹般朦胧梦幻的烛光——恰恰就是女画家卡洛尔的《雷雨天的老教堂》画面上最美丽夺目的亮点,也是最难描摹出神彩的部分。
就算有书画鉴定术的帮助,他也仿得很困难。
它不像是朗世宁发明新体画这种,更多的是绘画理念上的难度,纯粹是实打实的油画笔法上的难。
这是油画临摹难度的皇冠,笔法经验需要一点点的积累,硬桥硬马的功夫,最做不得假。
那位女画家画烛光,就像巧夺天工的老匠人,用上千片琳琅满目的翠鸟羽毛、珊瑚和玛瑙,镶嵌出一座点翠花冠一般。
《雷雨天的老教堂》阴郁的画布表面,那抹彩虹般的色彩光泽,完全是用细致入微的笔法一点点的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