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周书博,是他生命里无法承受的沉重,然而江洪波把他的力量和希望,慷慨地借给邹童,让几乎崩溃,几乎放弃的他,始终感到心里还有屹立的东西,支撑着,重新把自己破碎的一块块儿,拣到一起,拼装修补。不管血肉覆盖下的心灵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表面的日子逐渐地恢复成从前的样子。邹童没有转学,他在学校里孤立无援,关于他的传言越多,他越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活得更加自我。只是这回连教授也受了流言的影响,似乎看他的眼光再不如从前那么喜欢,欣赏,反倒多了那么些类似遗憾的情绪。我过得比你们好,不需要你们多余的同情和鄙视!这是他愤怒时,常有的想法。他开始公然开着他的新车上学;他在学习上依旧轻而易举地领先;他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他穿戴吃用都奢侈到让人咋舌……渐渐地,一边倒的批评舆论平息下来,而邹童俨然成了学校里,争议最大的人物。周书博这个名字,也终于被他从屏障的高墙后释放出来。在阶梯教室上课,或者拥挤的食堂吃饭的时候,邹童会情不自禁地在身边留个空位子,他会想起周书博胖胖的脸,笑起来难以寻找的眼睛;走在熟悉的林荫路上,会突然幻觉他从背后追上来,圈住自己的肩膀,大声说&ldo;哥们,够意思&rdo;;会长久地坐在他们告别的长椅上,期待他也许会再来,跟自己见上一面……时光流逝,悄悄地,两年过去了。(上)邹童出了电梯,手里拎着个ste的购物袋,两边林立的奢侈品商店,在这个让人情绪低落的阴雨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剩一群百无聊赖的售货员小姑娘,东张西望,目送着他从一家店的橱窗,走到另一家。佟琥在电话里说的&ldo;千叶&rdo;,就在转角处,一对十五六,穿着时髦的小情侣,手拉手站在门口,研究着放在那儿的菜单。佟琥坐在最明显的地方,似乎等了好久,手里的杂志都要翻到烂,抬头看见邹童走进来,照例是眼前一亮。这小子穿了件短身的小风衣,细腿的深蓝色水洗牛仔裤,光脚踩了双奶油色的软皮休闲鞋,配上粉嫩嫩,无可挑剔的小脸蛋儿,佟琥心里琢磨着,难怪江洪波甘愿吃亏,把这么个小帅,光有钱没用!&ldo;我可没迟到啊,是你来早了。&rdo;邹童坐下来,招手叫来侍者,只点一壶茶。佟琥看看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ldo;不是吃完了吧?说好我请客,这么好心帮我省钱?&rdo;&ldo;没饿呢,一会儿再说。&rdo;佟琥不管他,自己点了客大餐,看见邹童的购物袋,&ldo;买什么了?&rdo;&ldo;给他买了双鞋。&rdo;邹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江洪波今天从北京回来,说上飞机给他电话。&ldo;你呢?&rdo;他边喝茶边问,&ldo;生日快到了,想好要什么没有?&rdo;&ldo;唉,我就无所谓了,你还是仔细替我大姨挑份儿礼物吧!&rdo;佟琥说着,瞟了他一眼,&ldo;她那天可是特意问起你呢!&rdo;邹童胃里一抽,脸色有点不自然。他和江洪波同居几年,江家不可能不知道,但那种家庭,是不会轻易承认这种&ldo;丢脸&rdo;的事,宁可息事宁人,也不愿搞大。因此,江洪波打着马虎眼,他们也不深究,但暗地里却又各自使着劲儿,让邹童深陷其中,碍于自己尴尬的身份,浑身都不得劲儿。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情况,个个都是纸上谈兵,轮到头上,邹童也只好能拖就拖。&ldo;问什么呀?&rdo;&ldo;问我认不认识你,你是啥样人,江洪波喜欢你什么……就这些呗!&rdo;&ldo;你怎么说?&rdo;&ldo;那还不把你吹得跟个神仙似的?&rdo;&ldo;我呸,&rdo;邹童嗔笑着瞪他,&ldo;谁让你废话?&rdo;&ldo;唉,没你们具体指示,我也不敢乱说。&rdo;佟琥收敛玩笑的样子,&ldo;不过,下回她再问,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对付?&rdo;邹童叹了口气,连茶也不想喝了,正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他以为是江洪波,看也不看接起来:&ldo;几点的飞机?&rdo;电话另一端好像不是江洪波,邹童一直也不说话,眉头皱着,透着厌恶之情:&ldo;我今天没时间,明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管谁给你的这个号码,你以后别他妈的打过来,老子对你没一点儿兴趣。&rdo;说完,&ldo;啪&rdo;地把电话摔在一边,好像有多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