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闭上眼。
——鸿,你的正脸如果不好看,没关系,你的身高如果不够我的,没关系,你有残缺吗?哑巴聋子也都没关系。
……
——鱼是世界上最好的鱼。
倾慕与渴望被避重就轻压抑,每天在开心与失落的边缘徘徊,后者在天秤上压得越来越重,每个沉默里都写满了质疑与被质疑的撕扯。
——鱼,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好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有点累了,想歇一阵子。
——不是说永远叼着肉骨头吗?
后来洪说,屏幕那端的她为这句话哭了很久很久。
对啊,她只是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留学生,看上去有外貌有气质有才情,就像她做梦都想得到的女神,可女神怎么会喜欢她,这世上哪能有这么巧的好事?
她想,能搭上话就行,她又想,能让女神留下印象就行,她又又想,能一直陪下去也挺好的,难道有一天不会腻吗?腻了再撤……
她只偷偷想,如果女神也喜欢自己……她给了自己一巴掌,她喜欢的不是自己,是那个叫“鸿”的男子,空虚感瞬间侵蚀骨髓。
这独特而奢侈的痛苦,只属于一个分裂了人格的网骗。
网骗到最后坑的却是自己。
洪欣然躺在寂寞的公寓里,三天了,就这么躺着,没有进食的欲望。此时的她,更担心的不是骗局兜不住后自己的狼狈,而是明逾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残忍真相,她为她心疼着。
三天没有她的消息,明逾坐在草坪的长椅上看鸽子,看着看着,视线模糊了,凉凉的液体顺着腮淌下来。她拿出手机,在当初那个帖子下回道:有一根弄丢了狗子的鱼骨头……
还想写点什么,却写不下去了,就这么发了出去。
洪欣然在坟墓般的床上看到这句话,泪水如开闸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她是开着语音将真相告诉明逾的,她的声音就是真相。
还记得那天那时,手机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就像错接到地狱的电话。
没有质问,没有谩骂,没有哭泣,明逾轻轻挂了电话。
她在草坪的长椅上坐了一夜,直到清晨的朝露将她唤回。手机上是那个叫作洪欣然的女人的上百条消息:我去找你好吗?
她惨淡地笑了,她怎么就这么自信,觉得自己还想见她?
笑容却渐渐凝固了,是的,还真想见她,跟自己说,就是好奇骗子都长什么样。
半年有多少小时?除了睡觉,洪欣然一直在陪伴她。
陈西林的手臂让明逾枕着,后者的呼吸越来越平静,她不忍吵到她,从海城到大迈,从大迈到圣弗朗,怀中的女人一直在奔波,今夜她应该拥有安心的睡眠。她轻轻靠在明逾耳侧,她的发延伸过去缠在明逾的发上,丝丝都是心疼,她却不敢说,明逾听不得这个词。
日夜交替,江若景呆呆地坐在餐桌旁,身边是半碗没吃完的面,从早晨搁到现在,她再没心思收拾。
夕阳西下了,她告了一天假,却没想在这里坐了一天。
太阳从西边的窗户照进来,陆离的斑点洒在桌上恍恍惚惚的,江若景盯着那些光斑,脑子里跟着恍。手机躺在桌角,她伸出手去……
窗外的天悄悄泛白,从帘子中间没关严的一丝缝中透进来,陈西林的睫毛颤了颤。
一串音符从什么地方流淌出来,伴随着女人窃窃的私语,陈西林睁开眼,一张沉静的睡脸近在咫尺,下一秒那张脸上起了一丝涟漪,就像此时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声中女人空灵的尾音,明逾睁开眼便碰上陈西林的凝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是在回想自己的处境……眼里又柔软起来,脖颈染上一层粉红,“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说完扭头向床边摸去,“我的起床铃……”
手上摸了个空,却发现自己枕在陈西林的手臂上,脖颈上的粉红蔓延到脸上,“手机呢……”她嘀咕。
不知在何处的手机里缠缠绵绵地淌着那懒洋洋的法国调子,像半透明的水母,一层层地漾开。
“听这个能起床吗?”陈西林闭上眼睛,低声问道。
明逾扭回头,鼻息呵在陈西林脸侧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