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上神心情非常好,不太表露情绪的他此刻竟然笑了一下,慕长渊刚到嘴边的责难就又吞了回去。
他环顾四周,要什么没什么,但沈凌夕在这里,自己就人美心善地大度不计较了。
来都来了,慕长渊也不客气,走到沈凌夕身边,抽了个蒲团坐下。
蒲团并不舒服,他换了好几种姿势,才抱怨道:“你怎么这么能跑呢。”
沈凌夕反问:“我跑到哪里你都会来找我吗?”
这个问题把慕长渊问住了,魔尊探了探沈凌夕的额头:“你脑子让猫吃了?”
沈凌夕拍掉了他的手,略带警告地瞪着他:“这里是刑罚院,你得尊师敬长。”
不得不说,他板起脸的时候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尤其现在披散长发,愈发接近上神法相的模样。
沈凌夕总是这样冷漠天真,神圣不可侵犯,却又引诱着魔尊一步步沦陷在自己的温柔和包容之中。
明明灭灭的烛光跳跃着、包围着他们俩。
慕长渊看到的是禁闭室森寒的长明灯,沈凌夕却想起了三十三重天上的神殿。
亘古寂寥的神殿也有万年不灭的长明烛火,而神殿外则是浩瀚无垠的星空和冰川。
沈凌夕每每坐在殿中望着尘世间的一切时,回过神来,只觉得彻骨的寒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每一块砖、每一道地缝,都透着孤独的冷意。
他仿佛经历着一场没有尽头的寒冬。
三十三重天上,玄清上神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地狱魔尊最近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众仙不知道的是,沈凌夕每回听见这些事情,心里都是羡慕又嫉妒的。
三千丈红尘滚烫得如他道心裂痕里的岩浆,沈凌夕不能被恶道察觉到他的异样——鬼界在慕长渊的统治下,势力一年比一年壮大,仙盟忧心忡忡,担心迟早有一天要面临神魔大战。
为了未来的那场战争,沈凌夕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到后来,他只要离开三十三重天,出手必然竭尽全力,强悍到足以震慑住地狱魔尊。
可每当回到三十三重天,看见亘古不变的冰雪与星辰,沈凌夕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张肆意嚣张的艳丽的面孔。
魔尊的血和岩浆一样滚烫,即便离开了身体,温度也不会消散,沈凌夕把那些血收集起来,装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琉璃瓶里,就悬挂在神殿的飞檐角上。
他经常抱膝坐在台阶上,望着繁华的尘世间,再看一看自己道心的裂痕,轻轻叹一口气。
白琉璃瓶成了神境中唯一的热源,陪伴沈凌夕过了数千年,直到他带回魔尊的一根臂骨。
有时候沈凌夕甚至无聊地做出某个设想——说不定有一天,自己能在三十三重天上凑一个慕长渊出来。
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沈凌夕心想。
最后那根臂骨被他做成了骨笛,取名“问心”,慕长渊每次看见它都会火冒三丈。
上神却偏要把问心挂出来耀武扬威。
然而连上神都逃脱不了现世报,天乾之变期间,慕长渊趁火打劫,明目张胆地要求仙盟拿神骨来换。
仙盟宁毁道心也不屈服,最终是裴青野偷偷把这个消息传给三十三重天的沈凌夕。
抽骨之痛,沈凌夕已经体验过一回,但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知道魔尊是怎么发现归魂枪里的神骨的。
沈凌夕想着过去的事情,恍惚间都快忘了现在已经物非人非了。
“沈凌夕,再不说话本座就要亲你了。”
上神的思绪陡然被拉回到禁闭室,慕长渊已经凑在自己面前,皱着眉头十分不满。
沈凌夕又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