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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第1页)

她忽而一敲拐杖,微笑说:&ldo;瞧我,真是老糊涂了,你怕亮是不是,我来关灯,你等等,你别走,七婆关了灯,关了灯先。&rdo;她拄着拐杖,脚步轻便地过去门边,&ldo;啪&rdo;的一下关了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暗夜当中,七婆轻声道:&ldo;东官,你最乖了,不要怕,是七婆啊,最疼你的七婆啊。&rdo;她等了一会,周遭静默无声,忽而,七婆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ldo;夭寿仔,你好忍心,一去就三年,一个梦都不托给七婆,你要想死七婆吗?你在下面到底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啊?你脾气好,有没有被欺负啊?烧给你的东西有没有收到啊?东官,东官啊‐‐&rdo;我闭上眼,无声淌下两行泪水,只听她一路啜泣,一路哀叹:&ldo;你自小就是乖孩子,心肠软,做人事事为别人着想,行事处处留三分余地,可天怎么就不长眼啊,怎么不去收那些混蛋,却要早早将你收去啊……&rdo;哀恸之声响彻耳畔,我再也忍不下去,悄然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迅速摸上那床毯子,在老人家只恍惚见到一个黑影,未来得及看清我之际,飞快将毯子蒙上她的头,又在她尖叫之前紧握她的手,压低嗓门,哽咽着,低低唤了一声:&ldo;姆妈,是我‐‐&rdo;七婆是台湾人,姆妈是林世东对她独特的昵称,小时候东官生病撒娇,被欺负被冷落,会躲在七婆怀里喊姆妈,只是到得成人,又当了林家家主,杂事缠身,便再也做不回那个承欢膝下的孩童,情感压抑,夹缝求生,疲于奔命尚且不及,如何做得来这等亲昵?这一句&ldo;姆妈&rdo;,竟然足足有十余年不曾喊过,此时脱口而出,我心下仓惶懊悔,莫衷一是,而七婆乍然听闻,却也是呆立不动,只反过来攥紧我的手,微微颤抖。&ldo;东官,是你?&rdo;七婆哭了出声,又压抑着,摸着我的手,颤抖着道:&ldo;手好凉,瘦了好多,真的是你吗?东官??????&rdo;现在这个身体骨骼比之从前要纤细,且体质不好,常年体温偏低,手脚冰凉,没想到,此刻反而成为&ldo;我是鬼&rdo;的一个证据。我心里叹息,恐七婆大哭出声,会引来夏兆柏的耳目,忙说:&ldo;姆妈,真是我,我不能见你,你别哭,惹了坏人来,东官就得走了。&rdo;&ldo;好,好,我不哭,不哭,&rdo;七婆立即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摸着我的手,说:&ldo;让我看看你,姆妈好惦记你,让我看看好不好?&rdo;&ldo;姆妈,我,出来见你,已经不合下面的规矩了。&rdo;我情急之下,利用老人的迷信思想信口开河:&ldo;你也知我怎么去的,我的样子,实在不能看,若再被你瞧见了,我怕会吓到你,而且,会招难啊??????&rdo;七婆大概被我吓坏了,忙说:&ldo;不看不看,姆妈不看,东官,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你真乖,还真来看姆妈,不会有谁要为难你吧?要不,你还是快快回去,姆妈给你烧纸钱,烧好多好多纸钱,你从小鬼到鬼差,全部打点一遍,不要舍不得,我明天就给你烧??????&rdo;&ldo;姆妈,不用了。&rdo;我又好气又好笑,忙说:&ldo;我很好,在下面,也没有受欺负。只是很记挂你,对不住,我原说要给你养老送终,是我食言了。你原谅东官好不好,我,我一个人撑着林氏,太难了。我没用,又很累,只好先当了逃兵,留姆妈一个人在这里,东官真是不孝。&rdo;七婆大声啜泣起来,哭着说:&ldo;我知道你很累,你本来就不喜欢当家,我不怪你。你好乖,一直都好乖,是姓夏那个混蛋不好,姆妈没用,老了,没法替你报仇,想保下你种的花花草草,无奈何还得住在仇人的房子里,都是姆妈不好??????&rdo;我心下恻然,知道老人家留在这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愤怒和敌意。只是不知道,夏兆柏这样的人,怎会留一个又固执又恨他的老人在身边给自己添堵。我想了想,还是怕七婆吃亏,便说:&ldo;姆妈,我以后都不能见你了,你记得,你好东官在下面就好。我不是给你留了钱吗?您还是回台湾养老,别去惹夏兆柏生气,我不想你吃亏。商场如战场,是东官没用,也不能单单怪人家心狠手辣,而且,我死于非命,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跟夏兆柏无关。姆妈,你还是回台湾吧,不然我心里头不安乐,死了都不眼闭?????&rdo;&ldo;你不用担心我,我老了,这条命在哪不是一个交代?&rdo;七婆摩挲着我的手,摇头叹息道:&ldo;东官啊,那个人害你害成这样,你还替他说话,你怎么那么软心肠?当年夫人,那是多么厉害的人,整个港岛商界无人不知的铁腕娘子,你怎的一点都不像她?倒像足了老爷那个温吞性子。&rdo;她似乎苦笑了一下,继续说:&ldo;也罢,人死灯灭,原也该万事放下才能解脱,七婆活了这么老,怎会不明白。可是万分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弄的这些花花草草,总以为一个转身,就能看见你还在那边浇水,有时一晃眼,又好像见到你在那藤椅上歇午觉,你让姆妈如何舍得走哇,你就是姆妈的心头肉,姆妈怎么舍得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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