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身边其实还有两个暗卫,只不过他们不会干涉他的事情,他没出声,他们就不会做任何事情。
明珞张了张嘴,道:“我知道。”
当时她是不知道,可是那事放在心头很多年,后来细细想一想就有很多疑点了-他衣着好像华丽,她虽然看不见,但他背着她,她摸一摸就知道了。当时他也不过才那么大,怎么会好端端在漆黑的夜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坳处,看到她也什么都不问,就只是安慰她,还让她出去之后什么都不要提-那就是他从她被人害着掉下山坳那时就一直都在。
明珞道:“嗯,我猜到了。”
她笑了笑,对他道,“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会死。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救了我,但却没早点救我而怪你?我是那么是非不分之人吗?而且你身份特殊,那时候你刚来京中不久,我的事情,分明就是明家的家事,你并不好插进来。”
那日引她去后山的是大伯母娘家周家的一个小姑娘的丫鬟,周家的那个小姑娘不喜欢她-因为那小姑娘的哥哥对明珞比对她好,所以她厌恶明珞,可就是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她甚至不记得她哥哥是个什么样子,她要她死。
她虽然小,但到底父母双亡,心底还是敏感的,他不让她说,她便真的没有说-因为她觉得不一定有人会信她,就算是信了,她一定会得罪她大伯母,而那个周家的小姑娘也不会得到惩罚,他们能找到千万种理由帮她开脱,她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但也大约是那时起,后来不管她大伯母对她有多好,她心底都对她有一层隔阂,永远不能像对祖母和太后那般亲密。
她前世就跟个傻子一样。
想到这里明珞脑子里又冒出了这句话-她记得后来隐约听说那个小丫鬟犯了错,被周家打发了,她长大之后还见到过周家的小姑娘,她对自己小心翼翼的,百般奉承,她便也没再和她计较那事。
现在重新想起往事,她却突然有把那事翻出来的冲动。
她摇了摇头,把这心思按了下去,对景灏笑了笑,道:“你不出现是对的,只是没能好好谢谢你。”
在肃王出现之前,明家是真的想把自己嫁给景灏的,那若是有这么个渊源,肯定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他就是怕惹上这个麻烦吧。
景灏一直看着她,看见她笑起来,眼睛黝黑清亮,双眼弯弯的,笑得人心都颤了起来-他现在只觉得后悔,没有什么比原先唾手可得却避之唯恐不及,最后却求而不得更让人痛苦了。
他看着明珞,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道:“阿珞,你嫁给我吧。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
明珞抬眼看他,很仔细的看他,然后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她知道她父亲和母亲的死因可疑,下了决心要查出真相报仇,她可能会被景灏打动,跟着他去西蕃,把明家和京城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在脑后。
但现在她做不到了。
而且她了解赵铖,他不喜欢任何人违逆他,她也就罢了,可若是其他人,想到他的手段-原先她对景灏无感,可是若他曾经救过她的命,她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慢慢想着,她反而越发的坚定下来。
她道:“世子,家父生前已经将我许配于肃王殿下,您向太后娘娘请求赐婚一事,还是请您澄清一下吧,此事闹到朝堂,您知道,家父的婚约在前,我和肃王殿下的婚事是改不了的,此事闹大,只会徒增您,西蕃王府和肃王殿下的隔阂。”
景灏的面色有些白,但他看着明珞,坚持道:“你呢,那你想嫁给他吗?你若不想,我就会争取。”
争取,要怎么争取?
明珞想到明太后的话,“若是景世子在早朝上当众求娶,哪怕是先帝在世,也不可拒绝,届时不说朝中众臣,就是宗室那边,也定不会放过我们”,她又想到姑母突然改变的态度,想到前世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较量的太后,明家和赵铖,心中就是一凛。
可是事情真要闹大了,自己会成为什么,红颜祸水?
她不觉得这事能影响赵铖多少,但却会让赵铖的部将臣属更视自己如眼中钉,届时自己若真再嫁给赵铖,处境必然更加艰难。
明珞定定看着景灏,握着拳的手有些微颤抖,缓慢但却坚定道:“会,我会嫁给他。”
想不想并不重要,她现在根本没有犹疑和任性的资格。
“阿珞!”
景灏听言脑子一热,突然跨前一步,伸手就去抓明珞的手-明珞连着退了两步,可是景灏是习武之人,她根本退不开,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手腕仍是被景灏攥住。
阳光下,那把匕首上面镶嵌的红蓝宝石闪着华丽的光芒,可是这光芒再耀眼,竟都比不上景灏攥着的那只手-雪白得竟似闪着莹光,纤细柔嫩仿佛要被掐断。
明珞和景灏两人是在经堂后院,这里很少人过来,就是经堂里面也只有寺内为数不多的僧人才可内进,两人是在回廊深处说话,根本不会再发生像上次在升平大长公主的别院里那样被人偷听的事。
但听不到,不代表看不到。
赵铖坐在经房东侧的坐席上,正对着窗口,他听不见两人说话,但他目力极好,明明距离很远,却能清晰得看见明珞面上的每一寸表情,看她或吃惊,或无奈,或痛苦,或迷惘,或开心的表情,清晰得他恨不得看不到-他之前一直以为景灏只是一厢情愿,这两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关系,可此时他看两人的对话,两人之间分明有些什么特别的暗涌,有着让人难以言诉的微妙情愫。
他听不到明珞拒绝景灏的话,也听不到明珞对景灏说“我会嫁给他”,他只看到了明珞看着景灏的目光是对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偶尔流出的脆弱,还有清亮的,带了些调皮和苦涩的笑容。
这一切已经让赵铖心中的嫉妒之火差点就掩不住-是的,他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嫉妒那个原先他根本没看在眼中的西蕃王世子-这种嫉妒已经让他几近愤怒。
及至景灏突然上前握住明珞的手,他终于再忍不住“砰”地站起。
虽然他看到明珞很快甩开景灏的手,但他脸上的戾气也没能因此消散几分,盯着外面那两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唉,”主座向南而坐的席位上坐着的一位老僧人叹了口气,道,“真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