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玘微笑道:“恕小弟直言,这些哥哥固然奢遮,但若是心中装着他们,红玉姑娘又何来这一身惆怅?显然是爱而不得,方至如此。韩五哥,嘿嘿,前些日子鲁师兄他们去做援兵,我那嫂嫂一意要同去,只怕便是为了这红玉姑娘吧?说起来,韩五哥哥似也偏爱那等壮健些的女子……”
韩五见他三言两语说破,倒觉得这兄弟竟是自家知己,也懒得遮掩,脸色一垮,叹道:“冯兄弟,哥哥不瞒你,红玉姑娘的确对你哥哥我情根深种,只是我家三娘,却是个不能容人的,我只怕红玉她觉得难堪,一赌气嫁了别人,岂不叫我抱憾终身?”
冯玘听了眼珠一转,心中飞快算计:韩五此人,乃是武大哥心腹爱将,我若同他交好,岂不是也入了大哥法眼?若肯重用,何愁将来不能出头?
当下露出毅然之色:“韩五哥哥肯将心腹之言相告,可见拿小弟当作实在兄弟!如今哥哥苦恼,小弟岂能坐视?肚中有个妙计,且说与哥哥,管叫哥哥一偿所愿!”
韩五听了大喜:“啊呀,兄弟,一向小看了你,不料你竟还是个智将?快快把妙计说来——你放心!但得一片橘皮吃,莫便忘却洞庭湖!”
冯玘听了一乐,当即说出自家的计谋:“哥哥,这条计策,只八个字: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母凭子贵!”
韩五听罢,忙把手指头数了一遭,疑惑道:“生米煮熟饭,然后母凭子贵,这是八个字么?”
冯玘一愣,连忙也数一遭,点头道:“岂不正是八个字?”
韩五释然:“哦!我还道是我数错了……生米煮成熟饭……”念着念着,脸上浮现出坏笑:“兄弟,好计策也!虽然上不得凌烟阁,端的好计!”
冯玘乐道:“哥哥高见!若把生米煮了熟饭,自然不担心那妹子去嫁别人,日后肚子大了,嫂嫂再蛮横,不给女人进门,还能不给哥哥的骨肉进门?”
看官听说,冯玘这条计策,有些下作,若是讲给林冲听,一顿拳头怕是难逃。
若是将给武松、鲁智深,怕不直接打死了账。然而韩五此人,丘八习性入骨,虽也豪迈仗义,但在持身小节上,逊那几位好汉多矣。
当下嘿嘿坏笑几声,决定采用了此计,便问冯玘道:“你那紫竹钓竿何在?把来与我!近来红玉见我便跑,先找些事务,让她放松放松,方好行事。”
冯玘忙不迭去去了钓竿奉上,韩五拿到手一看,果然是条好竿,通体紫黑,节少竿直,大约是把玩久了,玉一般润泽,还安了缠鱼线的吊轮,正合沈括《洞天游录》所载:“钓用轮竿,竿用紫竹,轮不欲大,竿不宜长。”
韩五喝彩一回,轻轻扛在肩头,卖弄道:“兄弟,你看我像个钓鱼佬么?”
冯玘恭维道:“世间钓鱼佬,所钓不过鳙鲢鲫鲤,哥哥去钓鱼,却要钓得美人归!”
韩五大笑,带着鱼竿鱼饵下关,往水边寻红玉去了。
有诗为证——
五月晴云向水滨,一杆闲钓人间春。
青青山色青青柳,淡淡烟波淡淡尘。
风月英雄风月事,江湖儿女江湖身。
从来礼法多虚妄,唯念情之一字真。
冯玘在关城上望着韩五连蹦带跳去远,自家也不由欢喜,便同小喽啰们卖弄道:“可见世上最难之事,便是自知之明,你似哥哥我,本来只道自己是个勇将,今日才知竟是一员智将!下回武大哥召集吴学究等人议事,无论如何我也当参与一番……”
小喽啰们都顺着他说话,说没几句,忽然听得一声高叫:“今日把关的是哪位兄弟?出来说话,可看见我家韩五了么?”
关上众人,齐唰唰打个冷战,小喽啰们都远远避开了冯玘,看他眼神,便似看死人一般。
冯玘暗恼,低声道:“你们怕个屁,我只道不知,难道她拷打我?”
当下开关门,亲自下去,笑吟吟道:“嫂嫂,如何不在厅中喝酒,来我关上?”
段三娘因不见了韩五、梁红玉,满心焦灼,又不好对人言,自家找了一大圈找来了这个方向,早已一肚子恼火:“休要罗唣,只问可曾看见韩五——武大哥找他,正有要紧事!”
这个婆娘,却也是情急智生,话一出口,生怕冯玘畏惧韩五,瞒了不说,却把老曹大旗抬出。
冯玘果然始料未及,想好的推辞顿时说不出口,呐呐道:“武大哥找他么?啊呀,这个,那个……”
段三娘眼神一眯:“那狗贼同梁红玉一道下的山,是也不是?”
说话之间,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条狼牙短棒!
冯玘更慌:“红玉姑娘么,这个,哎呀,那个……”
段三娘大怒道:“好个冯玘,你敢伙同韩五骗我?”
冯玘大惊,下意识叫道:“是韩五让我替他出计,不干我事……”
一言既出,脸色更白,扭头就要跑,“哎呀”一声,被段三娘扯住发髻,小鸡般拽回,屈起大肘只一下,打得昏迷当场,关上关下小喽啰见头领火并,哪个敢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