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片刻,才觑着碧潭真人的脸色,接着说道:&ldo;我总觉得,这小崽子像是知道什么事似的。&rdo;碧潭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半崖便又道:&ldo;师兄你想,他自称去苍云谷,可那日圣驾降临,九鹿山顶这边守卫森严,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摸到祭坛的?&rdo;碧潭慢吞吞地说道:&ldo;想是他个子小,被守卫疏忽了。&rdo;半崖见他不在意,忙继续道:&ldo;师兄你想,就算他是被守卫疏忽,自己摸进来的,那这小东西他回来不去找那……那……那前掌门住的地方,平白无故地跑去祭坛那做什么?&rdo;碧潭就转过头来看着他。碧潭真人在九鹿山上素来是名声极好的,待人和气,四处与人解围,说起来道祖才是玄宗掌门人,但做掌门的毕竟积威重了些,也比不上他这师弟好人缘。此人长得便是一幅慈眉善目的善人样。此刻,碧潭轻声问道:&ldo;师弟,你想说什么呢?&rdo;半崖便再不迟疑,说道:&ldo;我看这小崽子有些问题,没准瞧出了什么事,想要韬光养晦伺机报仇呢。与其这样,咱们不如斩草除根,来个……&rdo;他说着,伸手做刀,比了一个下劈的手势,脸上带了狠佞之色。碧潭就皱起眉来。半崖再接再厉道:&ldo;师兄,我知道你宅心仁厚,这小……小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起来谁没有几分感情呢?只是……&rdo;碧潭忽然一抬胳膊,一把按下他那做劈人状的手,打断了半崖真人的话,加重了语气,不悦道:&ldo;不要再说了,我玄宗百年间向来是名门正派,门下中人行得正坐得直,哪怕生了嫌隙,也是为了家国天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师兄已经不在了,借运之事也成了,哪有为难一个小小孩童的道理?&rdo;&ldo;若他知道道祖是……&rdo;碧潭摆手道:&ldo;我等无愧于心,他便知道了,又怎样?&rdo;眼见半崖还要争辩,碧潭便转过身来,对他正色道:&ldo;今天我可把话撂在这里,无端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哪怕他将来不好了,我也会亲自料理了他。嘿,我碧潭潜心修炼这许多年,便是不大中用,也不必如临大敌似的提防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只是在那之前,他仍然是你我的师侄,谁要动他一根汗毛,也要看我答不答应!&rdo;半崖目瞪口呆地看着碧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ldo;什么东西。&rdo;半崖恨恨地想道,恶狠狠地盯着施无端瘦削的背影看了一会,很有些不忿,&ldo;呸!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斩草不除根,养虎必为患,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等着瞧!&rdo;可他本事不如碧潭,势力不如碧潭,脑子也不如碧潭,这九鹿山上他也就是凭空占着辈分大‐‐以前是道祖,现在是碧潭,还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半崖便兀自气愤了一会,终究别无他法,转身去了。且说碧潭真人,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也是没有那么笃定的,施无端露的破绽不少,他一个老狐狸如何看不出。七日后,道祖下葬了,施无端盛会…春去秋来,一转眼,施无端已经在九鹿山上住了五个年头。他的个子蹿了一大截,少年骨骼尚且未长满,身形比成人还略显纤细,人却已经露出了颀长身量的模子,眉目却日渐寡淡,跳脱不再,倒真是颇为当得起辈分低的弟子们别人叫他一声&ldo;小师叔&rdo;了。五年间,翠屏鸟的毛换过两次,兔子精却别说化形,连修行也十分耽搁,分明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机缘巧合下跟着施无端上了九鹿山,沾了这光,又有人好吃好喝地喂着他,身子更像是气吹的一般,长胖了几圈,远远地看过去,几乎活像一只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