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季科跑去剥橡树皮了,跑的时候,脏脖子上的三角形喉结直颤动。米吉卡走到父亲跟前,不断地回头看着在院子里打转的公牛,这只红毛的家伙在融化了的雪地上兜着圈子,不住声地拼命嘶叫。
&ldo;拉住马鬃!&rdo;父亲命令米吉卡说。&ldo;米海,快跑去拿绳子来!快,小心我接你的嘴巴子!……&rdo;
把骡马的天鹅绒似的、长着几根长毛的上嘴唇用绳子缠起来,为的是使它不感到疼痛。格里沙卡爷爷来了。端来了一花碗橡实计汤。
&ldo;凉一凉,可能太烫啦。你听见没有,米伦?&rdo;
&ldo;&rdo;爸爸,上帝保佑,您回屋里去吧!您在这儿会受凉的。&ldo;
&ldo;我叫你凉一凉。您想把种马害死吗?&rdo;
洗过伤日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用冻僵的手指头把粗线穿进一根大计,亲自缝起来。伤口处缝起一条很漂亮的针脚。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还没来得及从井边走开,卢吉妮奇娜就从家里跑来。虚胖、苍白的脸颊上神色惶恐。她把丈夫叫到一旁去。
&ldo;娜塔莉亚回来啦,格里戈里奇!……哎呀,我的天……&rdo;
&ldo;还有什么事?……&rdo;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头发蓬乱,生满雀斑的苍白的脸大惊失色。
&ldo;葛利高里出事啦……女婿离家出走啦!&rdo;卢吉妮奇娜张开了两臂,像乌鸦要起飞时那样,两手往衣襟上一拍,尖声叫起来:&lso;要在全村丢脸啦!……当家的,主啊,真是祸从天降!……哎呀!!&ldo;
娜塔莉亚披着头巾,穿着一件冬天的短上衣,站在厨房中间。鼻梁旁边挂着两颗泪珠。脸颊像砖一样红。
&ldo;你怎么回来啦?&rdo;父亲往厨房里走着责问道、&ldo;男人打你了吗?两口子闹别扭啦?……&rdo;
&ldo;他离家出走啦,&rdo;娜塔莉亚泣不成声地说道,轻轻地一晃,跪在父亲的面前。&ldo;亲爱的爸爸,我这辈于全完啦!……让我回家来吧!葛利什卡带着他的情人出走啦!……他把我遗弃了!亲爱的爸爸,我成了一个被车轮压扁的人啦!……&rdo;娜塔莉亚不住口地唠叨着,每个宇都说不完整,祈求地仰脸望着父亲火燎过的大胡子。
&ldo;你停一下,唉,等一等!
&ldo;那儿再也不能呆啦!叫我回来吧!……&rdo;娜塔莉亚迅速爬到躺柜边,把哭得直哆嗦的脑袋伏到手巴掌上。她的头巾滑到了背上,梳得光滑、平直的黑发披到苍白的耳朵上。悲伤时的眼泪,就像五月的甘霖一样可贵;母亲把娜塔莉亚的脑袋抱在自己干瘪的肚子上,不断地絮叨着妇道人家、颠三倒四的傻话;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勃然大怒,‐‐跑到台阶上喊道:&ldo;把爬犁套上两匹马!……套上辕马!
正在台阶上一本正经地跟母鸡寻欢的公鸡被吼声吓得扔下相好的,连飞带跑,逃离台阶,奔向仓房,不满地叫着。
&ldo;套上爬犁!……&rdo;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用靴子乱踢着台阶上的雕花栏杆,直至看到格季科从马棚里跑着牵出两匹铁青马,一面跑一面把马套套在马身上,才饶了那已经踢得不成样子的栏杆,走进屋子里去。
米吉卡和格季科一块儿去拉娜塔莉亚的东西。这个乌克兰人忙乱中用爬犁压伤了一只来不及从路上躲开的小猪,他在想自己的心事:&ldo;也许遇上了这件大事,东家就会忘了骡马那档子事儿了吧?&rdo;他高兴起来,放松了缰绳。
&ldo;这个老家伙,他才不会忘记呢!……&rdo;又出现了这个念头,格季科又愁眉苦脸地撇起了嘴。
&ldo;跑呀!妈的!……我要按你!&rdo;于是聚精会神地极力想用鞭子去抽铁青马脾脏跳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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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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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叶甫盖尼&iddot;利斯特尼茨基中尉在禁卫军阿塔曼斯基团服役。在军官赛马时跌伤了.折断了左手腕,出院后,就请了一个半月的假,回到亚戈德诺耶父亲的庄园小住。
很早就鳏居的老将军一个人孤独地住在亚戈德诺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的夫人就在华沙郊外遇刺身死。有人企图暗杀这位哥萨克将军,却打中了夫人和车夫,在四轮马车上打了许多窟窿,但是将军保全了性命。夫人留下一个当时仅两岁的儿子叶甫盖尼。这一事件发生后不久,他就呈请退役,移居亚戈德诺耶(他的四千俄亩土地,还是祖父因参加了一八一二年的卫国战争有功赏赐的,都在萨拉托夫省)开始过起俭朴。严酷的生活c他把年轻的叶甫盖尼送进武备中学,自己则专心经营起家业来:繁殖良种牲畜,从皇家牧场买来几匹好种马,然后使它们和从英国以及顿河的普罗瓦利斯基牧场买来的良种骡马文配,培育出自己的良种马。他在自己的哥萨克的份地和买来的土地上放牧畜群,雇工种植小麦,秋天和冬天就带上猎狗去打猎,有时候一个人关在粉刷得洁白的客厅里,一连大喝上几个星期。严重的胃病折磨着他,医生绝对禁止他把嚼过的食物咽下去;所以只能嚼一嚼,把液汁咽下去,渣滓吐到一个银盘子里,这个盘子经常是由一个农民出身的年轻男仆韦尼阿明在旁边两手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