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呀,谁呀?是谁来啦?&rdo;她匆忙地摸索着,用一只赤裸的胳膊在两腿中间慌乱地向下拉着衬衣。枕头上留下了一圈儿睡梦中流出来的口水斑迹;娘儿们黎明的时候睡得最香。
&ldo;是我。母亲让我来叫醒你们……&rdo;
&ldo;我们马上……你可不要进屋来……有跳蚤,我们只好睡在地上。司捷潘,起来吧,听见吗?&rdo;
葛利高里从她说话的声音里听出,她很窘,便赶快走开。
这次村子里共有三十名哥萨克去参加五月野营。集合地点在校场上。还不到七点钟,一辆辆帆布篷大车、步行的和骑马的哥萨克,带着全副装备,穿着五月野营的帆布上衣,便已陆续向校场涌来。
彼得罗在台阶上赶着缝一条开了缝的马缰绳。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在彼得罗的战马旁边转转,‐‐往马槽里撒着燕麦,偶尔叫喊几声:&ldo;杜妮亚什卡,于粮袋你缝上了吗?猪油撒上盐了吗?&rdo;
红光满面的杜妮亚什卡像只小燕似的,从厨房到上房,在院子里来回穿梭,听到父亲呼唤,笑嘻嘻地摆着手叫道:&ldo;老爸爸,您好好于自己的事儿吧,我会给哥哥装好的,管保到切尔卡斯克也掉不出来。&rdo;
&ldo;还没有吃完吗?&rdo;彼得罗用唾沫把麻线蘸湿,头向马点了一下,问道。
&ldo;还在吃哪,&rdo;父亲庄重地回答说,同时用粗糙的手巴掌检查着马鞍的垫于。&ldo;要知道,一块小木片或者一根小草棍粘在鞍垫子上,只须跑一程路就会把马背磨出血来。&rdo;
&ldo;爸爸,枣红马吃完了,您就去饮饮它。&rdo;
&ldo;葛利什卡会牵到顿河边去饮的。喂,葛利高里,牵马去饮饮广身躯高大细长、筋肉强壮、额上有颗白星的顿河种骏马撒着欢儿走去。葛利高里把它牵到板门外,左手轻轻一扶马背,就跃身上马,疾驰而去。到河边下坡处,他想要勒住,但是马已经跑溜了腿,越跑越快,一溜烟似的飞奔到坡底下去。葛利高里看到一个女人挑着水桶,正走下斜坡,他向后挺着身子,几乎已经躺在马背上,策马拐出小路,冲到水边,后面扬起一阵灰尘。
阿克西妮亚摇摇摆摆地从山坡上走下来,老远就大声喊道:&ldo;疯鬼!差一点儿叫马踩着我!你等着吧,我去告诉你爹,你是怎么骑马的。&rdo;
&ldo;好啦,我的好邻居,别骂啦。把男人送去野营以后,你家里也许还用得着我呢。&rdo;
&ldo;这么个疯鬼,我有啥用你的广&rdo;等到割草的时候,你就会来求我啦,&ldo;葛利高里笑着说。
阿克西妮亚扁担不离肩,站在跳板上麻利地汲了一桶水,然后把被风吹起的裙子夹在两膝中间,瞟了葛利高里一眼。
&ldo;怎么,你的司捷潘要走了吗?&rdo;葛利高里问道。
&ldo;跟你有什么相干?&rdo;
&ldo;好大的脾气……难道问问也不行吗?&rdo;
&ldo;要走啦。怎么样?&rdo;
&ldo;那你就要守活寡啦?&rdo;
&ldo;是呀。&rdo;
马的嘴唇离开了水面,向顿河对岸望着,大声地嚼着嘴上流下的水,不断用前腿扒着河水。阿克西妮亚又汲满了第二桶,把扁担换到另一边的肩上,微微地摇晃着向坡上走去。葛利高里策马紧跟在后面。风吹弄着阿克西妮亚的裙子和黝黑的脖子上的毛茸茸的小发卷。花缎子绣的缠头巾在厚而重的发髻上耀眼地飘动,掖在裙子里面的粉红色上衣紧裹着滚圆的脊背和丰满的肩膀。阿克西妮亚向前探着身子,爬着坡儿,可以清楚地看出上衣下面凹下去的脊梁沟。葛利高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他很想再跟她搭话。
&ldo;大概,要想念你的男人啦吧,啊?&rdo;
呵克西妮亚一面走着,一面扭过头来,嫣然一笑。
&ldo;当然要想啦。你快娶媳妇吧,&rdo;她一面喘着气,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道,&ldo;娶了媳妇,你就会尝到思念心上人的滋味啦。&rdo;
葛利高里催马赶到她身边,直瞅着她的眼睛。
&ldo;可是也有些娘儿们却巴不得把男人送走。我们家的达丽亚只要一离开彼得罗马上就会胖起来。&rdo;
阿克西妮亚的鼻孔翁动着,急促地喘着气;整理着头发,说道:&ldo;丈夫不是蛇,可是却像蛇一样的吸你的血。快给你娶媳妇啦吧?&rdo;
&ldo;我不知道俺爹打的什么主意。大概要等到服役以后吧。&rdo;
&ldo;你还年轻呢,别急着娶媳妇。&rdo;
&ldo;为什么?&rdo;
&ldo;顶没有意思啦。&rdo;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连嘴唇也没有张,吝啬地笑了一下。这时葛利高里第一次看见她的嘴唇竟是那么放荡。贪婪、丰满。
他用手指把马鬃分成小缕,说道:&ldo;我压根儿就不想娶亲。也许有那么个女人,不用娶她也会爱我。&rdo;
&ldo;已经找到了吗?&rdo;
&ldo;还用找吗……你马上就要把司捷潘送走……&rdo;
&ldo;你可别跟我调情!&rdo;
&ldo;你会把我打死?&rdo;
&ldo;我要告诉司捷潘……&rdo;
&ldo;我会给你的司捷潘点颜色看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