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洞,蛛儿心情一松,再难坚持,便沉沉的昏睡过去。
这一睡足足过了一天一夜,蛛儿才渐渐恢复元气,重新化为人形,站起身来,却见是一个悬崖,而百丈远的对崖却是一大块平地,万树桃花,灿若繁霞,一大一小两道瀑布从山上垂下,如玉龙倒挂,界破春山,雾涌烟飞,珠喷玉溅。
瀑布四周是一片松林,泉响松涛,洪细相应,汇为一片繁音天籁。就在松林之前,竟有一座白玉砌就的宫殿,阳光下耀人眼眸,不时有异兽仙鸟相戏其间,只是并见人踪。
蛛儿知道那就是仙人王倪的所在了,心中大喜,飞身就要飘向对崖,但奇异的事发生了,那两崖之间竟如有一道无形的软墙,将她弹了回来。
蛛儿并不死心,一连试了几次,皆是如此,等到最后一次摔在崖上,这才见到前面立着一个石碑,已长满青苔,但隐约有字。
她连忙过去细辨,这才发现从上到下写着一排字“仙人渡,人鬼妖三道请回。”
蛛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冒着性命之危,历尽千辛万苦,眼瞧到了地方,却无法过去,真是如一盆雪水浇在了身上。
过不多久,她心念一动,张开樱唇,吐出了“天罗蛛丝”,想要搭在那对崖上,然而情形仍是一般,那蛛丝射出不久,便被阻住,无法再进分毫,只得又收了回来。
蛛儿望着对面那座白玉宫殿,忽然张嘴呼道:“王仙长,蛛儿有事相求,请现身一见。”这声音在山中回转激荡,却无人相应。她又一连呼了十数声,除了几只仙鹤朝这边望了望,仍然是寂然无人。
蛛儿愣了半天,身子一软,顿时坐在崖边嘤嘤哭泣起来。
哭了一阵,她拭了拭眼泪,站起来走到悬崖边,大声道:“仙长,我知道你在那边,你要是不答应见我,珠儿就不起来。”说着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谁知这一跪从下午一直跪到第二天天明,对面还没什么动静,蛛儿心系任天弃,不敢再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找母亲牵云圣母了,但想着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耽搁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心中一时气不过,也忘了害怕,站起身来,叉着腰,瞪着杏眼,指着那宫殿就娇声骂道:“见死不救,闭门不见,你算什么神仙,算什么得道之人,像你这样冷血的神仙,还不如咱们这些做妖精的懂得情义,混蛋,大混蛋,装聋作哑的大混蛋。”
她骂了一阵,心中气稍微消了些,正准备转身又去受那烈阳玄阴之苦,却听到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小丫头,骂了人就想走么?”
蛛儿连忙回过头去,却见悬崖上已站着了一人,头戴九梁道冠,身穿蓝布袍,白袜云鞋,眉毛长白,面如三秋古月,颏下胡须黑白相间,长有尺余,飘洒胸际。手里却拿着一个拂尘。
蛛儿知道这必然就是那王倪了,想不到居然被自己骂得终于现了身,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可不能再得罪眼前这人了,连忙又盈盈一拜道:“盘丝洞小妖蛛儿拜过仙长,刚才我一时情急,骂了仙长,你千万别见怪。”
王倪朗声笑道:“小妖女,你骂本仙冷血,又说我不懂得情义,混蛋长混蛋短的骂了半天,一句别见怪就算了么?”
蛛儿忙道:“我是小妖女,说的话自然带些妖气,当不得真的,不过你要是生气,我随你怎么处罚,只是要答应我的请求。”
王倪道:“小妖女,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你想救的那人得罪了十殿阎王,唉,难救,难救。”
蛛儿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凉,眼圈儿一红,又要哭起来,不过她心思一动,忽然破涕为笑,扬了扬雪白的粉脸道:“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王倪道:“哦,这话从何说起?”
蛛儿道:“你要是不想管这事,就不会在我要走的时候现身呢?”
王倪道:“你不知道我是来问罪的么?”
蛛儿又一笑道:“你要是真的生了气,我骂你第一句的时候就会出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我猜你是想试我的耐心和诚意,对不对?反正我骂的都不是事实,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王倪顿时笑了起来道:“你这小蜘蛛,倒是个鬼机灵,伶牙俐齿的也挺会说话
蛛儿又道:“仙长,我不是不虔诚,只是天弃每天都在地狱受苦,我再不敢等下去了。”
王倪见到蛛儿清艳娇憨,纯洁无邪,却又痴情无比,也是一叹道:“小妖女,你口口声声的说到情义,难道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与妖界与仙界来说,都是不可触碰的禁条么,它会让你粉身碎骨,魂消魂散的。”
蛛儿使劲的摇着头道:“如果没有了这两个字,那大家还怎么相处啊,难道都要冷冰冰的在一起么。”
王倪叹道:“小妖女,你明明是妖,却要把自己当人看,可是你不知道,就算是人,能够做到情义二字的也是凤毛麟角,本仙真是奇怪,牵云圣母怎么会生下你这样一个傻女儿。”
蛛儿不愿在这里久呆,道:“说我傻也罢,说我呆也好,反正天弃我是非救不可的,仙长,你既然现了身,自然不会不管了,等救了天弃,你随便怎么骂都可以……”想了想又道:“就是打也成。”
王倪道:“家师太上老君虽然与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共列三清,掌管阐教,贫道也忝为仙体,上可至凌霄宝殿,下可至黄泉地府,但仙冥有别,各有规条,贫道岂能随意插手冥界之事。”
蛛儿道:“那阎罗王不是你点化成仙后,才掌管了地府的么,他总要念一些旧情才是。”
王倪微叹道:“小蜘蛛,所以说你不懂世事,那阎罗王确然和贫道有些交情,但你想救那人却是得罪了十殿阎王,就是阎罗王答应不再追究,其余九王也必不罢休,他虽是地府之主,大家脸面上也不好过去啊。”
蛛儿脸色一黯道:“那还是没办法了?”
王倪闻言,再次凝视了一下蛛儿,年方及笄,罗裙曳云,体欺皓雪之荣光,脸夺芙蓉之娇艳,自己所见的仙魔妖人鬼各道之中,竟无人能及,暗自赞许,含笑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需得答应贫道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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