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问:“这位是?”
“杨员外初次相见,鄙人姓赵名由晟。”赵由晟自报家门,他言语十分平静。
杨焕往时听过小郁提起赵由晟这么个人,也知道是宗子,他客套行了下礼,说:“原来是赵舍人,失敬。小郁常提起赵舍人,今日才得一见。”
“幸会。”赵由晟揖手,说的都是客套话。
“舍人也懂得真腊语?”知道来者不是通事,而是位宗子,杨焕不免有些好奇。以他对宗子的了解,宗子往往都是群自大傲慢的人,对番夷的东西不感兴趣。
赵由晟淡语:“不懂,我曾经在番坊听人提起这个名字。焉司禄镜说是镜子,可能更像是水域,人们起初没有能力制造镜子,只能借由水面来照见自己的容颜。”
杨焕笑了,他说:“有点意思。”
他这句有点意思,说的不只是赵由晟独特的看法,还有陈郁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身边,走至赵由晟的身边,自打这位宗子出现,陈郁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没多久,杨焕独自留在花廊,他看陈郁陪伴在赵由晟身边,两人边走边谈,亲密无间。杨焕与男子有过亲密的关系,他瞧得出来,陈郁与这位宗子关系非同一般,他们应该是恋人,却不知陈端礼为何放任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赵由晟:别想追小郁。
杨焕:还是上一世那个忧郁的小郁更合我口味。
第65章
交那惹的椰子花蜜酒只款待贵客,赵由晟有幸成为他的贵客,说来两人能够相识还是经由费春江引荐。交那惹虽说是细兰海商,但一直定居在泉州番坊,自从他与赵由晟结识后,两人有时会相约在番馆饮酒。
这回赵由晟到交那惹的家中拜访,并非只是去探访友人那般简单,坐在交那惹家那充满异域色彩的客厅,赵由晟品着花蜜酒,询问一个番国的传说:焉司禄镜。
“焉司禄镜是真腊人的叫法,我们细兰人称呼它为:心镜。”交那惹能说一口不大流利的当地土语,偶尔也夹杂几句番语,番语部分赵由晟大多能听懂。
赵由晟常出入番坊,番语学得很快,能说不少日常用语。
“心镜。”一听到这个名字,赵由晟顿时激动地坐直身子,上一世,他听说过心镜,他记得这个称呼。
他也想起心镜的作用,心镜能将人的一生如画轴般展示,甚至能够让回到往昔。如果说海玉魄能使死人复活,已得到验证,那么心镜能让人回到往昔,也从赵由晟身上得到验证。
“郎君听说过心镜?”交那惹光是看赵由晟的反映,也知他很震惊。
赵由晟颔首,许久才道:“似曾在哪里听闻,只是思忆不起。”
他没有自己是如何重生的记忆,他对上一世的最后记忆,是在陈家老宅里,银杏叶金黄,漫天飞舞,而陈郁病逝在他怀里。
傍晚,庭院的阳光透过纱帐,将客厅映得金黄,交那惹看向落在赵由晟肩上的晚霞,见他眉目深沉,神情阴郁,一时感到异样,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
他知道赵由晟是宗子,也知道他有条海船,难道他是要寻找心镜?
“郎君要是想寻找心镜,先听我奉劝一句,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形体,由心而化,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没能找到。”交那惹早年的航海生活使得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曾有人渴望更改人生的大憾事,而死在寻找心镜的路上,尸沉于大海。
赵由晟合掌谢道:“我并非是要找寻它,只是前些日听人提起焉司禄镜,觉得似曾听闻,才来请教先生。”
交那惹亦是合掌,那是他们那边的礼仪,他说得意味深长:“郎君的见识远超同龄人,在我看来,也像是经由心镜重回人世那般。”
赵由晟很惊讶于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将半杯花蜜酒饮下,角杯搁案,他望向在庭院玩戏的两名小孩,没有回答。他们是交那惹邻居的孩子,年少调皮,热情洋溢。黄昏的番坊,熙熙攘攘,到处是人语声,这才是真实可触的世俗生活。
世上的人们,人生都是条一直向前的路,他们不曾意识也许有其他的岔路可走,而每一条岔路都通向无数的岔道,通向无数种可能。使用过心镜的人,一旦愿望未能达成,会否陷入疯狂的境地?一次次的寻找心镜,一次次的重来。
夕阳西沉前,赵由晟辞别交那惹,带着吴杵沿番坊的石道行走,他获知自己的重生与心镜有关,没有丝毫困惑,仿佛就该是如此,他心情异乎寻常的平静。
赵由晟熟悉番坊的路,回家走的是热闹的大街,有些商肆已经点上灯笼,街道明亮。赵由晟从番坊的大门走过,听到有人在唤他,他将头一抬,见到杨焕从番馆二楼的窗户内探出身,正在对他招手示意。
赵由晟不意外会在番馆遇到杨焕,这人看似酒色之徒,实则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常来番馆获取消息。
身为番馆常客,赵由晟进入番馆,直接登上二楼,找到杨焕喝酒的房间,吴杵跟随在身旁,他将门推开,赵由晟便就进入。杨东家有钱,赁的是番馆里边最贵的房,想来不是一个人住。开门前,赵由晟已经有心里准备,会看到衣衫不整的美人,然而实情更辣眼睛,房中一角用屏风遮挡,屏风后是张榻,榻上躺卧一名秀美少年,只露出个头,像似在入睡,另有一名艳美的酒姬侍坐在杨焕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