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迦罗遥初时对他并没有任何绮念。毕竟再怎样,他也不会对一个年方十岁的孩童动什麽心思。当时他只想著自己一生对双儿和女子也没有兴趣,自然不会有後,这白清瞳与他十分投缘,倒不如收在自己府里好好培养,当半个儿子和心腹好了。
谁知随著白清瞳渐渐长大,迦罗遥也说不清自己什麽时候将目光不知不觉都投在了他身上。
白清瞳性格慡朗,虽然经历了丧门之祸,却仍然保持著自己的赤子之心。自他来了之後,一向安静枯燥,甚至有些沈闷的靖王府开始热闹起来。他清脆的声音总是回荡在王府各处,顽皮的身影也无处不见。迦罗遥渐渐不再感觉寂寞。
那时白清瞳对迦罗遥全心全意地信赖,谈笑无忌,举止亲密,甚至肆无忌惮地依偎著他撒娇。
可是後来他慢慢大了,关於迦罗遥的传闻也略有一二地传入耳里。世人的怀疑和藐视开始让这个自尊自傲的孩子难堪。迦罗遥不忍见他痛苦,便将身边的几名男宠都送了出去。又知道他不喜欢双儿,所以王府里无论男双女双都没有一个。
可是少年人的心思是敏感脆弱的,尽管迦罗遥对他百依百顺,处处宠让,但二人还是渐渐越走越远。白清瞳开始懂得回避,开始懂得保持距离,与他说话时也不再无所顾忌,甚至有时学会了顶撞。
迦罗遥对他的变化感到心痛,就是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已经如此不同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慡朗,也许是因为他的朝气,总之,迦罗遥慢慢明白,只要有他在,才可以让自己不再寂寞
白清瞳失忆前的那一年,是迦罗遥最痛苦的一年。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生来尊贵,幼年失母,身边都是服侍他的奴才。除了父皇、贤贵妃和大皇兄之外,他没有亲近的人,所以也不知如何与他人相处。而且他对这个平生第一次心动的少年,有著惭愧、羞窘、甚至自卑的心理。
他与白英平辈相交,白清瞳按说是他的晚辈。可是如今,他对这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少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用别人口诛笔伐,他自己心里便过不去,何况他还有一双残腿。
沈重的道德礼教压著他,男男相恋的世俗人伦压著他,自身的缺残不全压著他……
迦罗遥不知何时起,开始小心翼翼地讨好白清瞳,对他的要求无所不应,任他为所欲为。可是这种方式反而助长了白清瞳的气焰,使二人的关系更深地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
然後,事情在那一天发生了。
那天白清瞳与楼府的二公子约好出游,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可不知为何,不到一个时辰便怒气冲冲地跑了回来,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一地,还将自己关起来喝闷酒。
迦罗遥傍晚回来,听说他人喝得醉醺醺,不由皱眉。派人一查,才知道白清瞳白天出门时受了委屈,回来就喝了一个下午。
迦罗遥将下人们一顿斥骂,然後到白清瞳房里看他,谁知白清瞳看见他情绪激动,指著他大骂起来,将赵家三少等人的肮脏语言重述了一遍,最後竟委屈的哭了。
迦罗遥又是心疼又是惭愧,无言以对。毕竟是因为他的行为,连累了这个少年的名声。
他笨拙地想安慰少年,却不知正是犯了他的忌讳。
「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我不要你对我这麽好!你说!你是不是对我别有用心?」
白清瞳双目通红,醉势醺醺,可迦罗遥却在他的质问下心虚了。
「我什麽也没做,为什麽要被别人瞧不起?你为什麽不说话?为什麽不说话?」白清瞳怒吼。
迦罗遥无法安慰他,他的沈默等於间接承认。
白清瞳忽然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哀求:「求求你,说句话!你否认啊!你否认啊?你对我不是那样的对不对?你为什麽不说话……」
他的哭泣,他的哀求,让迦罗遥一阵难受,心底却产生一股不甘的情绪,鬼使神差地,他竟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对你……」
白清瞳惊恐地瞪大眼睛,彻底受了刺激。
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青涩,他稚嫩,他血气方刚,他性格冲动,他控制不了自己愤怒、失望、厌恶、叛逆等种种情绪。所以他在刺激和盛怒之下,做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而这件事,是在迦罗遥的纵容与默许中发生的。
被他压在身下时,迦罗遥不是不能反抗,但少年痛苦迷乱的神情让他心软,自责与愧疚的心理让他双手无力。最重要的是,那压抑许久的爱慕之心,让他抱著侥幸的心理,竟然放纵了少年酒後的所为。
第四章
那是糟糕而混乱的一夜。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後面。
第二天清晨,当白清瞳醒来後看清自己身边的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白。
充满酒气的凌乱房间,满地的狼籍,以及身边人身上的痕迹,全都说明著昨夜发生的事。
白清瞳眸中闪过一种绝望,这种绝望让迦罗遥心痛懊悔之极。可是他还来不及抓住他的手,白清瞳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迦罗遥从床上跌了下来,他站不起来,而且昨夜对他也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他是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下,而且还因为对方的粗鲁受了伤。
当他狼狈而焦急地爬到轮椅上,追出去唤人的时候,白清瞳已经骑马奔出了王府。
迦罗遥有预感事情会非常糟糕,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竟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追出去的人带回来的不是活生生的白清瞳,而是一具了无生气、浑身是血的身躯。
迦罗遥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