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余光也不愿往他方?向扫,眼睫半阖,目光往地上?坠,“是啊,我没有心。”
“爸本来还有救的,就因为你,一点都?不顾及血肉亲情……”此时此刻,她的哥哥仍不忘把责任归咎于她,“妈给了你那么多钱,挥霍光了?还要找个七老八十?的人包养自己,你要脸吗?”
“那是她的嫁妆,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想留给谁就给谁。”程曼尔红唇翕合,态度也不似前些天那般针锋相对,但?免不了夹枪带棒的,“到现在还想着推卸责任,难怪妈不把钱留给你。”
程光耀只狠狠剜了她一眼,没有反驳,撇开视线。
“姐。”程祖耀喉咙像塞着一团棉花,又苦又闷,“爸的后事……你能不能……”
哦,为这事呢。
这下实在忍不住了。
程曼尔难以?克制地溢出几道?脆生生的笑,从慢悠悠的,每声都?带顿挫感,到愈发急促,似数不清的珠玉落盘面?,连同薄肩也在细密地抖着。
她半止住笑:“你们两兄弟,真的……”
难以?形容的可笑。
程曼尔回头,透过观察窗往里瞥了眼,见床上?男人浑身插着管,杳无声息,复又挑起?一笑。
“没关系,送他走,我乐意。”
是真的乐意。
亲自为他挑了墓地,选了骨灰盒,联系家?乡的殡仪馆和亲朋好友,准备敲锣打鼓大?宴三天。
她一步步,近乎残忍地复刻着,当年?的噩梦。
父亲坚持了两天。
第三天过了晌午,程曼尔特意慢吞吞地吃了个午饭,去到医院时,还是给她赶上?了最后咽气的时刻。
听那两人声嘶力竭地哭,她烦。
程曼尔躲到楼梯间,坐到台阶上?,拿出了手机。
她已经三天没和孟昭延说话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英国的下午四点,中国的晚上?十?一点半。
一句晚安。
越过了远洋与时差。
慢慢的,她上?身贴紧膝盖,两手揣进胸腹处,那句晚安的力量如有实质,温抚着她茫然跳动的心脏。
程曼尔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不是因为那些不讲道?理的推卸之语,而是……
她从此,再也得不到传言中无条件的爱了。
虽然她从未得到过。
但?还是笃信,自己也曾有一瞬是被爱过的,哪怕母亲给予她爱与关怀的出发点,是为了弟弟。
像那条假的祖母绿项链,她知道?那是假的,也知道?她原本得不到,且只是弟弟要过的无数玩具里,施舍给她的一件。
可她还是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