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的炮仗,连声响动了整个桃溪镇。
龚家的大门口挂上了一长串白色纸钱。
龚照达没有兄弟,自己又是个绝户,老两口的独生女儿也英年早逝。
因此只能通知龚氏一族的远房兄弟家,过来吊唁。
和龚照达是同辈的,大多岁数也不小了,只打发了侄子一辈的年轻人过来。因为不是关系特别近,族里子侄一辈,也都没有那么积极,接到信之后,快中午了才过来。
等他们来到的时候,一些和龚照达交好的老朋友,已经到了。
一手拿着纸钱,一手捂在上半张脸上,嘴里发出哎嗨嗨地长音,那种一听就是假哭的动静儿,在一群人一起发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群喝水的牛从鼻子发出来的低声嗡鸣。
桃溪镇的规矩,灵床要摆在正对着屋门口的位置。
唐乐意和于之野虽然都不姓龚,但作为孝子跪在灵床两边。
于之野的头上戴着孝帽,身上也穿上了重孝。完全是儿子才会穿上的,从头到脚包裹着灰白色的粗糙白布,连脚上的鞋子,也封上了一层同样的粗布。
唐乐意和他一样,除了头上带的不是孝帽子,而是一条粗糙白布撕成一条裹扎在头上的孝箍子。
他们两个按男左女右,跪在灵床的最前面。
灵床前面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香炉,香炉两边各放着一只白色的蜡烛。
蜡烛是给龚照达点的,照亮他走向阴间的路。
老人们说,阴曹地府的道都是黑的,得给亲人点上灯,好让他一路上避开脚下的坑坑洼洼,一路走好。
唐乐意望着躺在床板上,穿戴整齐的姥爷,心下一片恍惚。
大门口传来人声。
唐乐意抬起头。
龚姓的远房侄子侄媳妇们,七八个人,一群拥挤着,挤进了屋门,脚一迈进门槛,便匍匐在地,发出了一阵翁鸣声。
这样地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岁数大一点儿,就喊着:“达叔呀……哎嗨嗨……”
哭得很假,但对于唐乐意来说,能来吊唁的,都是有心来送姥爷最后一程。
唐乐意抑制不住地哭出声。
跪在对面的于之野也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儿,于之野站起身,过去扶起来吊唁地龚家的人。
把他们请到侧面的屋里,有两个请来扯白布的老妇人,按照乡里的风俗,得给本家的子孙扯上做孝服的白布。
根据不同的关系远近,扯的白布面积大小也不同。
于之野带了孝,按说就是龚家的人。
不过,他只是徒弟,不能算是儿孙。
按说远房的子侄,扯过白孝帽子之后,应该去上个礼钱。
遇到有人家白事,本族里会找两个可靠的人收起礼金,还得有个认识人多,也会写字的账房先生,给主家把每一笔礼钱,都记录下来。
他们一群人拿了白布,发现这次的孝布,是按照亲侄子的标准给的,这就不太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