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声看见陶龙跃,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ldo;《法医鉴定书》会在法定期限内送出,新的尸检发现也已及时通知,陶队长实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rdo;
这回尸检结果出得算快的,案情不算复杂,尸体发现得比较早,凶手也没有刻意毁尸来干扰法医视线。
陶队长满腹衷肠,还没来得及倾吐,就被苏法医一个冷淡眼神给&ldo;撵&rdo;走了。
&ldo;哎,谢岚山。&rdo;苏曼声微一侧身,冲一直坐车里、一脸看好戏状态的谢岚山喊了一声。
谢岚山把头伸出车窗,笑得花哨又好看:&ldo;有何指教?&rdo;
苏曼声用一种有劲道的眼神打量他,审视他,不像异性之间互相欣赏,倒像猎手检视猎物。好一会,她才微笑道:&ldo;我不看你,因为你不是我的菜。&rdo;
谢岚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背后莫论他人非,上回自己那点不靠谱的&ldo;揣测&rdo;已经被人听去了。他揉了搂鼻子,以一个无公害的笑容掩饰掉那点尴尬:&ldo;那真是太遗憾了。&rdo;
与谢岚山短暂的视线接触之后,苏曼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陶龙跃,半调侃半命令地对重案队队长说:&ldo;破了这个案子再来约我。&rdo;
鹤美术馆位于汉海市的西郊,再往西一点,就是邻市了。一间私立美术馆,人流不密集,馆藏也不算多,但件件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所以口碑胜于宣传,开馆以来,时有文艺青年拉伙前来观瞻。
从选址上来说,这座美术馆根本不以盈利为目的,整个就是一有钱人的雅好。历史上西郊那块地是著名的&ldo;万人坑&rdo;,传说日军曾屠城三天三夜,尸体摞得比山高,全都扔在那儿。后来改造成了老厂房,几经翻修改建,也一直鬼气森森的。
谢岚山忘记从哪里的新闻里瞥到一句,鹤美术馆一年投入逾三千万,馆主行踪神秘,迄今没在人前露过面。
从刑侦局出发去往美术馆,一个来回三小时,还不算上堵车。
这一路,陶龙跃都很得意,嘴里调不成调地哼着歌,他怀旧,一直都只听张学友。在他看来,苏曼声今天的反应,等于明确否认了她是lesbian,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事儿到底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家那头也有那么点意思。
倒是谢岚山蔫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张脸既像疲乏不堪,又像胃口不振,就这么长吁短叹半晌,终于来了一句:&ldo;人挺漂亮,品味不行。&rdo;
鹤美术馆既不奢华也不现代,最大的特色就是周遭树多,两栋连通的菱形建筑,主馆外围以红砖与白色大理石两色铺垫,古朴肃穆,副馆则更轻盈自在,掩映在一片葱茏之中,倒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谢岚山他们赶到鹤美术馆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闭馆时分,迎面而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口一个&ldo;沈老师&rdo;,显然刚刚下课。
这个时间点,美术馆只准人出,不准人进。待那群嘁嘁喳喳的小姑娘走远,陶龙跃瞥了谢岚山一眼,伸手就要掏证件,意思是直接亮明身份,大大方方进去得了。但谢岚山不同意打草惊蛇。他想先探探底再说。
陶龙跃仰头望着美术馆主馆,面色为难。美术馆的一层楼抵得上民用住宅两层,主馆的外墙,人高以下全是滑不留手的大理石,人高以上才是那种有年代感的略有起凸的红砖,这样的配置,就跟最陡峭的崖壁似的,一般人铁定爬不上去。
徒手攀岩对谢岚山而言是小菜一碟,他纵身一跃,两手抓住红砖的凸出部分,以臂力带动全身,十分利索地爬上了美术馆的两楼。
亏得没被人发现,陶龙跃自持重案队队长的身份,迟疑不动。谢岚山从二楼窗口探出半截身子,朝他勾了勾指头,不耐烦地催促着。
陶龙跃撇了撇嘴,又咬了咬牙,便也跟着攀墙而上。比谢岚山费劲不少,但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刑警,还是爬上来了。
陶龙跃双手扶着膝盖,弓腰连喘几口粗气,谢岚山睨他一眼,&ldo;啧啧&rdo;着摇了摇头。
哪知还没进入展厅,陶队长这边又出幺蛾子,他嚷嚷着肚子疼,非要上厕所。
&ldo;懒驴上磨,&rdo;谢岚山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ldo;快去快回。&rdo;
陶龙跃急奔去了厕所,谢岚山一个人在偌大的美术馆里走着。除他之外,馆内空无一人。
馆内基本是木质结构,不少地方曲径回廊,设计得别具匠心。谢岚山的脚步声笃笃作响,听来似有回声,大白天都不太透光的美术馆,此刻夕阳西下,更显阴森。
很快来到了暂不对公众开放的区域,地上随意泼着一些红色颜料,谢岚山蹲地检查,确认不是血迹,才继续往深处走去。一些造型诡异的美术作品摆放随意,经典不过时的黑白搭,看上去像是一场暗黑主题的画展,犹在布展期间。
一道门虚掩着。
谢岚山推门而入,一幅&ldo;血淋淋&rdo;的画作呈现在他眼前,在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里异常触目惊心。
浴缸、女人还有满地鲜血,这幅画太像他梦里的场景。
谢岚山完全怔住了,他感到呼吸不畅,像被一万个人从不同方向推搡。
好容易劝服自己挪开视线,另一幅视觉冲击更强烈的画瞬间扑入眼帘‐‐
一样的赤身裸体,一样的手掌斩断,一样&ldo;众星拱月&rdo;的尸体排列手法,甚至连中间那名女性死者下腹部被刀刻下的梵文符号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