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个在此过程中一直低气压制造杀气,协助清场的人的碎碎念。
若是平日里,展昭定然会温和的反驳,然后一一列举张王赵马四位大哥的英勇事迹,一直念到某人举手投降为止——正如白玉堂尊敬陷空四鼠,展昭也爱重那有如兄长一般的四个汉子,他不想也不愿意看到旁人因为他自己轻视了这四人的作用,哪怕是他爱慕之人。
可现在,他却没能及时的注意到这些。肩头的重量与温暖令展昭呼吸一窒,脖颈间的湿热更让他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他定了定神,稍微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臂,轻轻拍着赵珏的后背。
“阁下?”展昭低声唤了一句,没有试图推开抱着自己的胳膊。
包拯皱眉凝神,显然是在飞快的摘取梳理信息,而白玉堂却一直盯着双肩颤抖的赵珏,目光闪烁不定,似有几分不忿与讥讽,却完全不见茫然。
公孙策一直注意着三人的情况,襄阳王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那人的神色。可展昭和白玉堂的变化就逃不过他的眼睛了。他当然不会错过白玉堂显露在外的不屑,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展昭,那双明亮的眸子由微怔道恍然,那人勾起的嘴角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很明显,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或许他们不清楚来龙去脉,但至少对此毫不惊讶,反倒多了些理所应当的意味。
这一切都给予公孙策极大的冲击,令他不得不思量自己的情报工作是开始落后了,有什么是这两个孩子知道而他和包拯却不知道的吗?
影卫……刺青……襄阳王……白玉堂……
嗯?!
脑海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公孙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他颤巍巍的看向身旁,发觉他的上司兼老搭档正看向自己,两人的脸上是同样的惊诧。难道……
我滴个老天爷啊!
二人一同看向房屋正中的两人——那英挺的鼻梁,那方正的下颚,还有耳廓……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注意过,展护卫和襄阳王竟然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那一声急切“停手”,还有这一上来就扑人的架势,还需要更多的说明吗?
包拯悄悄给公孙策递了个眼色,背负双手轻轻走出了书房。公孙策跟着走到门边,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正准备离开,不想被那人扯住了袖子。他回头一看,正对上展昭歉意的眼神,见那孩子难得窘迫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孩子。
他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那并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还有多少可以知道或者不能知道,他和包拯又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不远处的庭院中,包拯安静地立于一石桌旁。他低垂了眼眸默默思考,手指无意识的轻扣着桌面,正等着公孙策过来。
“大人,依学生所见,展护卫刺青一事可以放下了。”公孙策说道,“没想到展护卫竟有此等奇遇,赵老爷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希望老天爷别再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折磨这对可怜的父子了。
包拯附和着点点头,面上却有几分忧愁的神色。公孙策大致明白他在想写什么,安慰道:“大人可是忧心皇上的意思……”
“唉……”开封府尹轻轻叹了一口气,“官家一向对展护卫信任有加,近来更是愈加亲密,本府原本还在好奇,今天总算是真相大白了。”赵祯一直对展昭很好,温成皇后的事情之后就更加好了。这一点甚至一起了白玉堂的强烈危机感,又怎能不被包拯看在眼中,放在心里呢?
赵祯对展昭的好已经超出了君王对臣子的信任,却没有引发白玉堂的嫉妒,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今细细想来,自有其中的道理。
“官家此前就知道展昭是谁,那刺青第一次出现恐怕就是他的手笔。之后,赵老爷子再次确认了身份。”包拯低声道,“白义士多半也知道些什么,只是没往展护卫身上想。而小昭他……”
“他也察觉到了。”公孙策接口道,展昭是个厚道的好孩子,不会再这种事情上吓唬关心他的人,“既然不是官家,那大人您忧心的是——八王爷?”
包拯眉头皱紧了几分:“王爷显然不知情。”否则就不会有冲霄楼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也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愁。八王爷虽然大公无私,却也是一个把握机会,必要时候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除了赵祯,他谁也不在乎,可为了大宋王朝的利益,他连赵祯也能利用。
要说襄阳王假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那是笑话。站在明处的他是离天子最近的皇室,隐于暗处的赵珏则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只是这把刀的自主性太强了点——锋利隐遁还有点扎手。刀再好,也是用来克敌的,不小心伤了自己就不好了。然而,失而复得的襄阳王之子,却为这把刀套上了一柄刀鞘。
展昭是一枚绝佳的棋子,使用这枚棋子要顾虑到很多人,八王爷却不需要考虑这些。
“布局行棋也要问棋子答不答应。”温和的青年爽朗一笑,从盆中捞出一条热毛巾,“展某自问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包袱。还是说,阁下对展某没有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