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父母的感情已经破裂了。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当初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人看好过他们的婚姻。母亲本是高高在上的名媛千金,而他的父亲,不过是京州刑侦大队的队长,每个月拿着几千的工资。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却因为一次意外结缘。一眼钟情的母亲意气用事,为了嫁给他的父亲,甚至不惜与家里断绝关系。可当初爱的有多轰轰烈烈,后来闹得就有多鸡犬不宁。回忆如同一把利刃,将人戳地千疮百孔。然而裴西宴再次睁眼时,眼底平静的像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湖面。他看着池嫣,幽幽问:“想听听我的过去吗?”他愿意坦白,让池嫣欢喜不已。只是……心里也隐隐渗透着几分担忧。如若他的过去是荆棘丛生的黑暗深渊,他亲口将那些说给她听,会不会重新撕裂那些陈年老旧的伤疤?一定会很疼的吧?池嫣神色复杂地往他的脸上看去,却见他的情绪,自始至终,都很平淡。“有没有听说过……二十四年前的‘915事故’?”听到裴西宴突然提起这样一件事,池嫣愣了片刻。二十四年前,她还没出生呢。不过二十四年前的915事故,池嫣却是知道的。当年在一场扫黑缉毒活动中,京州警方与恶势力展开火拼,本以为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缉拿行动,却没想到,因为总指挥的失误,导致现场发生重大爆炸,京州警方派出去的一百五十余人在此次行动中丧生。除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得以生还外,便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想到这般惨烈,池嫣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裴西宴为何突然提起这样的事。正当她有所疑惑时,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京州刑侦大队队长裴怀瑾就是这场行动的总指挥。”裴怀瑾?裴?池嫣眼睫轻轻地眨动,俨然预料到了什么。她秉着呼吸,抓着掌心,试图放缓自己的情绪。“裴怀瑾……也就是我的父亲。”裴西宴这一生,其实对‘父亲’‘母亲’这样的字眼,并没有什么共情的能力。所以提起裴怀瑾,他的眼里,好像也没什么波动。915事故发生后,上头立刻展开调查。那时候,裴西宴才五岁,他还不大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件事发生后,母亲便立马与父亲离了婚,撇下自己离开了。八个月后,接受上级调查的裴怀瑾终于回到了那个家。曾经一年到头来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裴怀瑾的回归,对裴西宴来说,是陌生不自在,但也是渴望和期盼。然而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裴怀瑾却足不出户,整天将自己关在那密闭的房间里。尽管在同一屋檐下,他却不声不响,不与自己的儿子有片刻的交流。他整日酗酒,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喝死了。直到愿他的世界再无阴影,只剩光明裴西宴没有理会池嫣眼中的惊愕,不紧不慢的继续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总之,自此以后,那院长就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裴西宴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其他的小朋友是不同的,他总是格格不入,所以被孤立,被冷落也是常有的事。他在孤儿院里举步维艰。吃不饱,睡不好。十岁那年,他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一个馒头,他误伤了一个小孩,将小孩的胳膊都给折断了。院长终于找到契机,给他定罪。说他有暴力倾向,像条疯狗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乱咬。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检查,精神正常的他,却被强行留在了那座疯人院。池嫣已经不敢再听了。她与他相遇的那年,他十五岁。她本以为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在此之前,他早就经历了如炼狱一般的人生。“疯人院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曾经无数次试图逃出来,可是每一次却都被人抓了回去,不过好在四年后,我还是出来了。““怎么出来的?”他讽刺的勾了下嘴角,点了一根烟,待到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口后,才又说道:“因为想将我囚禁在那的人,被人杀死了啊。”被……杀死?池嫣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裴西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你在想,人是不是我弄死的?”被他一针见血的戳中了心思,池嫣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相信我什么?”“相信你的选择。”“……”这样一句话,何其的重,像是一座山,在往他的身上压。“人不是我杀的。”他最终,还是说了那么一句像是解释的话。从疯人院出来,十四岁的裴西宴便在凯旋门那座最大的格斗生死场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