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动派的暴戾更加坚定了我斗争到底的信念。想到自己是党的人,任何时候都要有气节,尽管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仍奋力唱起高亢的秦腔,多日愁眉不展的难友也活跃起来。我对大家说:&ldo;对这帮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的刽子手,丝毫不能软弱,只要你不怕死,他们就没一点招。活着就要有骨气,死,也要站着死!&rdo;没想到关在隔壁的正是薛毓瑞,敌人关押他是为了索回由他负责而欠交的粮款。他听见我唱秦腔,也听见我做宣传,拍着墙壁和我联络,还表扬我:&ldo;真行!&rdo;我说:&ldo;没有这点气魄,算不上英雄好汉,老薛,你放心,我决不会丢脸。万一我出事,学校的事你一定要担起来。请多多保重。&rdo;
当难友们知道隔壁是原北二区区长薛毓瑞时,认识他的人说:&ldo;他可是大好人,常把摊派给百姓的粮款、税款顶着不交。不仅不收穷人的租粮,还用自己家的存粮接济穷人。这样好的人也被关起来,真是老天瞎了眼。&rdo;&ldo;哪里有什么老天?法令由他们定,苛捐杂税任他们收,百姓随他们欺。他们靠我们的血肉花天酒地,奢侈挥霍。我们不能怨天怨地,更不能怨父母和自己的命。只有想法自己救自己。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去努力争取,总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的主人。&rdo;难友们纷纷点头称是。
趁看守不注意的时候,我就给难友们讲《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讲帝国主义侵华史;还讲农民起义、红军战斗的故事以及浅显的革命道理。难友们对我更加信赖,对我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大家的心连得更紧了。
6月10日晚,刽子手再次把我拖进公堂,剥去衣服,让我跪在烧红的铁链上,用香头在我的前胸后背上烧灼,并用点燃的烟头烧我的下身。我紧咬牙关,一声不哼。
回到牢房,大伙儿见我又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全都热泪盈眶。他们用凉毛巾敷在烧伤的地方,想减轻我的痛苦。我说:&ldo;不要伤心,敌人就是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也夺不去我的心!他们从我这儿只能得到蔑视和仇恨。&rdo;
&ldo;好样的,真是少年英雄!&rdo;不久,伤口化脓淌血,气味难闻。大家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已破烂不堪的衣衫撕碎,为我擦拭。胜过手足的情谊永远铭刻在我心中。
敌人使出了最后的&ldo;杀手锏&rdo;:强迫挚爱我的老母亲来&ldo;劝降&rdo;,妄图软化我的意志。正直、善良、操劳了一生还不得安宁的母亲,见到最疼爱的幼子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便昏厥过去。当她刚苏醒就深情地说:&ldo;我不懂他们说你是革命党的那些话,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儿子,你争气,有出息。不管他们怎样陷害你,都千万不能连累好人,不能让别人也象咱们这样惨!&rdo;深深感念慈母的养育之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在敌人面前哼也不哼一声的我,此时放声大哭:&ldo;娘,儿子很可能无法孝敬您老人家了,您就当把我也送了人。请您千万要保重呀!&rdo;难友们听了声泪俱下,就连平时恶狠狠的看守,也禁不住抽泣两声。母亲将我身上已成碎布条的血衣颤巍巍地脱下来,滴滴热泪落在我伤残的肌肤上。从我被捕起,她就日夜流泪,不吃不喝,这次又走了30华里路,亲眼见到她心爱的儿子被折磨得惨不忍睹,操劳一辈子、坚强无比的她,却经不住如此致命的打击,回家后就卧床不起,四五天后,便与世长辞了。
全家生活的重担落在了我大嫂身上。她是严格遵奉三从四德、从不抛头露面的弱女子,这狂风暴雨般的袭击也摧垮了她,没过一个月也去世了。大哥的4个孤男幼女又接着死去两子,好端端的10口之家,霎时只剩下60岁的老父、大哥及其一儿一女,还有我那善良的妻子侯瑞云,怎不令人心碎、令人悲愤!
●押我去榆林的六个日日夜夜
我被捕后,党千方百计的营救我。一方面把我所遭受的惨无人道的&ldo;待遇&rdo;公诸于众;一方面发动全县教育界人士联名上书,愤怒指责官方的暴行,强烈要求释放我。敌人认为我是他们破获安定县地下党组织的关键人物,不能轻易释放;但又怕事态闹大,无法向主子交待。于是采取了&ldo;一箭双雕&rdo;的做法,即迫使安定县将我的案子呈送陕西省军法会审处。如此既可继续审讯,又可缓和群众义愤。7月30日,敌张建南的一个连把我从安定县城向榆林军法处押解。
31日经瓦窑堡河东村时,父老乡亲为我送行。我的老父、我那时刻担惊受怕的妻子以及大哥和侄儿、侄女等亲友们,眼看着身受重伤的我将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远行,且前途险恶,个个悲痛欲绝。押送我的人,前面一个排30余人开道,左右两个排手持上好了刺刀的钢枪,挡住两边前来送行的群众。我面带笑容抬起上了镣铐的双手以示敬意,我对老父说:&ldo;我是没有罪的!您老人家不要过份伤心。大哥及侄儿和乡亲们会照顾您的。我决不会给您和乡亲们丢脸。您应该为我骄傲才对,千万保重!&rdo;我步履蹒跚,然而坚定的向前走去。
1933年8月1日,经过90华里的艰苦跋涉,好不容易到了清涧县城。我被押在看守所的死囚牢。敌人加岗加哨,戒备森严,连我大哥李宗元送水送饭都不许。大哥是老父执意派来照顾我的。伤痛、劳累、饥渴加之跳蚤、臭虫,折磨得我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