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没话找话地道:&ldo;雨下得好快呢,我从来没见过春雨这么大的。&rdo;姜氏嘲笑道:&ldo;你才几岁?能见多少?&rdo;娘儿俩隔空斗嘴,颜肃之假装忘记了放开老婆的手。姜氏也……假装忙着跟闺女斗嘴,宽大的袍袖恰遮住了这小小地方的隐密。颜肃之真心感谢苍天,有生之年他正常了,能经历着这么温馨的时刻。而且,老天爷真给他面子,这么快就下雨了!然后他就听到有人来汇报:&ldo;郎君、娘子,书房漏雨了……&rdo;哇哈哈哈哈,真不枉半夜爬房顶的辛苦啊!颜神佑听了,也是一怔,咦?书房?那岂不是?姜氏问道:&ldo;可曾湿了书?&rdo;&ldo;并不曾,可郎君住的地方就……&rdo;颜肃之这会儿就不接话了,姜氏恨恨地用力死捏他的手,这点力气,颜肃之根本不觉得疼。疼也乐意!他可怜巴巴地看闺女:&ldo;神佑,阿爹没地方住了。&rdo;颜神佑:&ldo;……&rdo;d!你又坑我!颜神佑比颜肃之还要无赖,她直接装傻,仰着个头,眨着大眼睛,小嘴巴张成个o形:&ldo;哈?&rdo;颜肃之:&ldo;……&rdo;d!还是姜氏道:&ldo;还不把衣裳铺盖取了来?&rdo;颜肃之:嘿嘿。颜神佑:卧槽!这就通过考验啦?颜肃之听到耳朵下面飘上来一句:&ldo;狗屎运。&rdo;忽然觉得手痒。这要不是他闺女,他一定揍翻这个小混蛋!到晚饭的时候,颜神佑就时不时抽空对颜肃之作怪脸,颜肃之此时却显出良好的修养来,一点也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吃完了饭,他才慢条厮理地道:&ldo;我还要具本自辩,神佑消消食就去睡。娘子先安睡罢。&rdo;姜氏一怔,就有些轻松,又有些难堪。颜神佑是个好队友,很帮亲妈的忙,冲颜肃之比了个猪鼻子:&ldo;点灯熬油有亮儿,娘也睡不着。&rdo;然后她就跑掉了!回来躲在被子里偷笑,声音都传出来了。阿竹见她笑得怪异,便问:&ldo;小娘子笑什么?&rdo;颜神佑伸了个头,对阿竹道:&ldo;你悄悄去看一眼,阿娘有没有陪阿爹写字儿。&rdo;阿竹对颜神佑皱皱鼻子:&ldo;小娘子又作怪了。&rdo;最后还是去了,回说娘子在给郎君磨墨呢。‐‐‐‐‐‐‐‐‐‐‐‐‐‐‐‐‐‐‐‐‐‐‐‐‐‐‐‐‐‐‐‐第二天起来,雨已停了,地上还是湿滑。颜肃之就扛着女儿去见楚氏,到了门口才放下她。楚氏态度很平静,只说:&ldo;有话问你,你便照实说,不要牵涉太广便可。&rdo;颜孝之未经过昨日的事情,晚上回来听说了,一寻思,二弟这回办得倒还靠谱。却仍不放心地问颜肃之:&ldo;若说你行凶,侮辱斯文,你要如何回答?&rdo;颜肃之无聊地道:&ldo;那就得看圣上怎么看待斯文了。嘿!虞家的家谱,也是后来修的呢。&rdo;皇帝家也是草根,到现在勉强算是土鳖,连祖宗都是当上皇帝之后组织人现编的,跟个先贤扯上了一点关系,伪称也是个名门。[2]皇帝最恨这个啦!颜孝之道:&ldo;你到朝上可不能这般直说!&rdo;颜肃之道:&ldo;放心。&rdo;颜渊之一直打酱油,听两个哥哥说完了,才催他们一起去上班。楚氏却忽然道:&ldo;站住!二郎不要去了,大郎为二郎请个假,就说昨日被伤着了。要休养。&rdo;愚蠢的凡人们再次给跪了。到了朝上,颜肃之理所当然被参了。皇帝也不当庭审问此事,而是派了廷尉去问,并不将此事当成个案件来审。蒋廷尉是姜氏的亲舅舅,自然是偏向着颜肃之的,至少,他原模原样地转述了颜肃之的回答。显然,大家忘颜肃之其实是个中二病,虽然现在痊愈了,还是有后遗症的。常年的中二生涯,给他开了个硕大的脑洞,做事很不按牌理出牌。大家不能看他戴了帽子,就当他脑壳已经补好了。这个死中二就说了一句话:&ldo;谁打她们了?&rdo;是啊,你没打,你就薅人头发把人扔地上了,这不叫打。你还骂人家是老虔婆,这也不是打。你打的是人家儿子。你还理由充足,她们说你妈不好了。蒋廷尉将这个理由汇报给皇帝之后,皇帝也无话可说。孝道,有时候比忠也不差到哪里去的。它必须能盖得住所谓世家为尊的世情。颜肃之要是当没听到,那才寒碜了呢。颜肃之名声倒好,可打的是世家人!尚之没什么力量了,姬氏却不依不饶,姬少傅老婆出了大丑,儿子被打了五个。如何肯依?这时候楚丰却说话了,他说的是:&ldo;昔年先帝亲做媒,先父许颜骠骑以女。&rdo;当年挑这个头的,是先帝呢。嘲讽楚氏的婚姻,难道是说先帝不好?潜台词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姬少傅却说:&ldo;寒门少伟男!&rdo;又历数颜启的缺点,认为自己夫人说楚氏嫁颜启嫁得不好,是说得很中肯。颜启原本蔫得像放了三天的油菜,一听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上来掐姬少傅:&ldo;呸!你家儿子,五个不顶我家一个,还有脸说嘴!养口猪还能杀来吃,你家养儿子只好当笑话了。究竟是谁不如谁?&rdo;他此生最恨有人嘲笑他是土鳖了!原来,颜启自三房绝后,便想给颜平之过继嗣子,这个方案都不用楚氏开口,颜老娘就给他否了。颜启无奈之下就开始酗酒,楚氏也配合他,喝多少给多少。喝醉了就地一躺,也不让人给他盖被,多早晚喝死了算完。以颜启的年龄,能活到现在算他命硬。别以为老婆不让抽烟喝酒是要害你似的,惯着你才是要你去死呢。眼瞅要死得了无痕迹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因为有了神发挥,本来是快要颜启死了的,现在得让他上前去顶着掐架,楚氏手上一紧,颜启又多活了些时日。楚家却不依不饶了。哦,还有姜家。这两家女儿被骂,且说&ldo;自甘下贱&rdo;等语,楚丰是心疼妹子,姜氏那里亲娘还活着呢,别说姜戎心疼妹子,就算不心疼姜氏,看亲妈面子上也得争一争。这两家不干了,凡有饮宴,姬、尚二姓便自他们的邀请名单内绝情迹了。米丞相与楚家关系好,老头儿也有趣,他拉了个偏架,让涉案人员都停职。颜肃之一个,姬家可有五个,尚家独子也折进去了。姬、尚两家亏大发了。尚家已没什么能耐了,姬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发动了许多人来弹劾颜肃之。怎么说,你一晚辈对长辈这么不敬,也是不对的。颜启的战斗力这时候显现出来了:&ldo;两个老婆子,什么时候成我家亲戚啦?&rdo;总是在吵。颜肃之这里,楚氏让他报病,号称受伤了,居然得了不少同情分。他便在家里&ldo;养伤&rdo;,只要把闺女被打发去写功课,他就连衣裳也不穿得很整齐,襟口分开露出洁白的里衣,斜倚凭几,坐也不好好坐,一腿曲于身前,一腿前伸。就这么看着老婆算账、做针线、看书。从早看到晚……三月末是他生日,颜神佑想来想去,给他做了双袜子,生日头天给他送去了。针脚并不十分整齐,颜肃之还是当场就给换上了。颜神佑本来想捏着鼻子嘲笑他来的,一抬头,却看到这家伙眼睛里居然有水光,吓得她捏鼻子的手都忘了放下了。待颜肃之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改为捂了嘴巴。颜肃之一面落泪,一面不好意思,口上却说:&ldo;养闺女是要赚酒喝的。&rdo;姜氏眼圈儿也红了:&ldo;你酒都戒了,就赚鞋袜穿罢。&rdo;颜肃之顺口就来:&ldo;那娘子给我甚么呢?&rdo;姜氏低低地道:&ldo;哎~&rdo;颜神佑一时忘了去猜姜氏答应了颜肃之什么,只说:&ldo;饿啦饿啦,开饭罢。&rdo;到得生日这一天,颜家却开了宴,楚源、姜戎等人都携家带口地来了。唐仪也带着蔡氏过来喝酒,喝高了,却问颜肃之:&ldo;我琢磨了好些日子了,才觉出味儿来。咱们上回换的定礼,它不对啊!该男家给女家簪子的!眼看神佑当不成我家媳妇啦,你再生个儿子,娶我闺女呗?&rdo;颜肃之特别豪迈地道:&ldo;好!&rdo;颜神佑:咦?众人:……他俩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约定来的?‐‐‐‐‐‐‐‐‐‐‐‐‐‐‐‐‐‐‐‐‐‐‐‐‐‐‐‐‐‐‐‐颜肃之揍人,毁誉掺半,朝廷上吵了许久。姬家的面子不能不给,但是楚家、姜家更不能得罪。还有一个颜启,活似疯狗,说话还粗鄙,还不讲道理,十分难缠。又有米丞相、蒋廷尉拉偏架。不对怪这些人都帮着颜肃之,也是姬、尚两家没挑好软柿子。颜神佑都明白的事儿,骠骑将军比旁的顶用。这时节,拳头大的说了算。且硬要说理,颜肃之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士庶之别又已经深入人心了,也不好很指责姬少傅夫人说得不对‐‐明明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