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听得满头雾水。他是在谈马丁先生的遗嘱?这个孩子(琥珀的孩子?)是不是遗产受益人?她假装要拿手帕,打开提袋,借机按下录音机开关。她觉得这次交谈将会很辛苦。&ldo;你是说,&rdo;她设法集中精神,&ldo;政府会得到那笔钱?&rdo;
&ldo;当然。&rdo;
她附和着点头,&ldo;事情对我们很不利。&rdo;
&ldo;一向都这样。可恨的贼,把你偷得精光,为的是什么?为了让那些流浪汉可以花纳税人的钱,像兔子一样生一窝孩子。真让人痛心。市立收容所里有个女人生了五个孩子,每个孩子的父亲都不同。我该怎么说?他们都是废物。我们国家要养育的下一代就是这种孩子吗?一无是处,没头没脑的。鼓励这样的女人生产,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该让她结扎,不要再生了。&rdo;
《女雕刻家》三(4)
罗莎不想卷入这种论战中,更不想激怒他,于是含糊其辞地说:&ldo;我想你说得对。&rdo;
&ldo;当然对,那种人应该让他们断子绝孙。应该让她和她的孩子领不到救济金活活饿死才对。我该怎么说?适者生存嘛。没有一个国家会像我们这样纵容那些堕落的懒虫,更不会有人付钱让那些懒虫生一窝小懒虫出来。令人痛心。你有几个孩子?&rdo;
罗莎淡淡一笑,&ldo;一个都没有。我单身。&rdo;
&ldo;懂我的意思吧?&rdo;他大声地清了清喉咙,&ldo;令人痛心。我该怎么说?像你这样的良家妇女,才应该结婚生子的。&rdo;
&ldo;请问你有几个,呃,你是‐‐‐&rdo;她在翻笔记本,好像在找他的姓名。
&ldo;海斯。海斯先生。两个男孩。好孩子,当然,都已经长大了。只有一个孙女,&rdo;他愤愤不平地说,&ldo;这样不对。我一再告诉他们,他们有责任壮大自己的阶级,应该多生几个,增产报国,可是他们只当我在放屁‐‐‐请原谅我口不择言。&rdo;他的面庞因长年的怒容而留下深刻的皱纹,显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偏激论调。
罗莎知道必须设法转移话题,否则老人会说个没完没了。&ldo;你的观察力真敏锐,海斯先生。你为什么那么确信,逼琥珀放弃她儿子会带来麻烦?&rdo;
&ldo;总有一天,他们又会想要他嘛,这是人之常情。人总是这样,对不对?才刚丢掉东西,就开始后悔了。不过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丢掉了。我老婆就是这种人,老是把东西往外丢,瓶瓶罐罐的,什么都丢,两年后想找却无从找起。至于我,则是个收藏家。该怎么说?我珍惜一切。&rdo;
&ldo;这么说,你的意思是,马丁先生在凶案发生前并不为他的孙子操心?&rdo;
他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鼻头。&ldo;谁知道?他一向闷不吭声,这就是罗伯。坚持送走孩子的是吉宛。她不肯把孩子留在家里。也难怪,琥珀还那么小。&rdo;
&ldo;她当时多大?&rdo;
他皱眉,&ldo;我以为克鲁先生早就知道这些了。&rdo;
她嫣然一笑。&ldo;他是知道,不过,就像我刚说的,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我只是觉得好奇。听来好悲惨。&rdo;
&ldo;是很惨。十三岁,&rdo;他若有所思地说,&ldo;琥珀才十三岁。可怜的孩子,根本还不懂事。学校里的臭小子要负责。&rdo;他朝他屋后扬了扬头。&ldo;林园综合中学。&rdo;
&ldo;琥珀和奥莉芙就是读那所学校?&rdo;
&ldo;才怪!&rdo;他谈出兴致来了。&ldo;吉宛才不肯让她们读那种学校呢。她送她们到学费昂贵的教会中学,她们在学校中学得了知识,却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rdo;
&ldo;琥珀为什么不堕胎?他们是天主教徒吗?&rdo;她想起奥莉芙提起胎儿被冲入下水道的事。
&ldo;他们不知道她怀孕了,还以为只是变胖了。&rdo;他忽然格格笑出声来。&ldo;匆匆忙忙送她上医院,以为患了盲肠炎,结果却蹦出一个生龙活虎的小男婴。他们隐瞒得很好,是我见过的最会掩饰的人。连那些修女都不知道。&rdo;
&ldo;你却知道。&rdo;她提醒他。
&ldo;我老婆猜出来的,&rdo;他的神色变得凝重。&ldo;看得出来有点不对劲,绝对不是盲肠炎。吉宛那天晚上几乎要崩溃了,我老婆金妮就猜到了。不过,我们守口如瓶。没必要让那孩子受折磨。不是她的错。&rdo;
罗莎在脑中估算了一番。琥珀比奥莉芙小两岁,如果她还活着,如今也有二十六岁了。&ldo;她儿子十三岁,&rdo;她说,&ldo;而且可以继承五十万镑的遗产。真搞不懂克鲁先生怎么会找不到他。总该有领养记录吧。&rdo;
&ldo;听说他们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rdo;老人失望地将假牙咬得格格作响。&ldo;不过,或许是谣传,全是道听途说。&rdo;他满脸不屑地说,仿佛这可以解释一切。
罗莎对他的评语不置可否。他说话没头没脑的,目前还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稍后再慢慢推敲。&ldo;告诉我奥莉芙的事,&rdo;她游说他,&ldo;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是否感到惊讶?&rdo;
&ldo;我跟那女孩不熟。&rdo;他从牙缝间吸了口气。&ldo;而且,小姐,在你认识的人被分尸后,你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而是痛心。我的金妮就是这样。案发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到两年就过世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