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卢文松便入了梅姨娘的灵堂,端正上了一炷香。
眼看着棺椁换了黄花梨木,寿衣七重,四十九僧人超度,长明灯亮起,跪在灵前的萧无忧不由冷笑。
可叹梅姨娘妄想用一死让女儿守孝,拖个三年时光,得短暂安稳。谁曾想,卢文松心比铁硬,竟在这身后事上钳制女儿,反将一军。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卢文松行至萧无忧身前,蹲下烧纸钱,“如今发丧的日子亦择了极好的时辰,乃四日后。至于你来日得恩宠荣华,自也算是你阿娘的荣光。只是你如今十七???了,若过三年……”
卢文松话语落下,手中的一张纸钱还未投入炭盆。
“以日代月。”萧无忧从他手中抽来纸钱,点火落入盆中,平静道,“君王选秀绵延子嗣,事关宗庙社稷,自然是第一重要事。”
“你既有这般觉悟,阿耶便放心了。”
二月二十四,梅姨娘发丧。
卢文松得了萧无忧的话,遂给足了梅氏体面。卢氏辅国公府的子嗣,无论嫡庶,都来祭拜上香。甚至连久居别苑的老国公卢焕,都亲来观礼送行。
然更有一人,乃非亲非友,亦重礼前来吊丧。
萧无忧一身素服,跪在灵前还礼,抬眸的一瞬同他目光撞上,辨出那清亮星眸中隐含的三分歉意。
“竟是裴大人。”琳琅低语中带着惊喜。
“哎,这才是同匹配姑娘的郎君。”宋嬷嬷看一眼萧无忧,又看一眼棺椁中的人,垂泪不止。
裴大人,裴湛。
那个同卢七姑娘有婚约,卢七鼓足毕生勇气为他冲喜却被他拒婚的新科状元。
青靛澜袍,腰间素革,玉竹骨指从怀袖间掏出一卷佛经,恭谨奉于卢文松。
两手交叠致礼,垂首而拜。
观仪态姿容,尚有两分君子端方的模样。
萧无忧聚拢余光,看卢文松让人递来的佛经,看上头遒劲笔迹,娟秀小字,乃是二人合书,确乃用心之物。
“祖母一点心意,愿令堂往生极乐,七姑娘节哀。”裴湛又施一礼。
萧无忧合上佛经,眉眼低压,是一副温谦之态。然话语出口,却有些刺耳。
“大人之礼甚重,妾心领了。然,妾与家母不信神佛,不敢受之。”萧无忧二次还礼,只将佛经双手奉上,捧向裴湛面前。
梅姨娘不久前才从大慈恩慈还愿回来,这灵堂之中亦有高僧诵经作法。萧无忧郎朗声色下“不信神佛”四字,一瞬间让所有人都蹙起眉头。
更甚者,拒的还是裴湛之礼,这位当朝天子新贵。
前邺嘉和年间,最后一位文武双状元。
计策
◎妾不需要任何承诺。◎
灵堂中,人声静默,唯诵经声伴着木鱼敲打,回响得愈发清晰。
萧无忧身披重孝,低首垂目,背脊却挺得笔直。
那卷经书尚在她两手间,稳稳托着。
香烛袅袅,纸焰明灭,裴湛往她处迈了一步。
“裴大人见谅,小女哀痛过甚,口不择言。全因亡人临终生恨,道是药石罔效,拜佛无用,实乃舍不得骨肉,一句憾话罢了。”卢文松赶紧上来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