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平支行的上级行锦江支行一直是S省行的标杆直属支行,故而接到总行文件的省分行定了锦江支行作为全省试点,先行成立理财中心,力求服务好高净值客户。
徐娇娇被通知离开望平支行去支行理财中心报到,到了理财中心,她才发现这批新人只有她和人大的岳悦被抽调出柜台,其他人依旧坐柜。而理财中心的其他老员工,都是从各网点支行抽调出来的女生,加上徐娇娇和岳悦,总共十人。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全是水灵灵的二十多岁的漂亮女生。徐娇娇心里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理财中心的主任叫李雪,理财中心成立的第一次培训李雪就训话:“你们作为理财经理,要担负起为个经条线创造更高利润的责任。”
“我们个经条线更高的利润来自高净值客户,没事多琢磨怎么服务大客户,别揪着那些穷鬼浪费时间。”
“接下来我不想听到任何大客户对你们的投诉,有客户投诉我就撤了你们滚回去坐柜,听懂没有?”
“怎么服务还用我教不?客户让你去他家打扫马桶你也得给我去!”
其他人被这番训话训得面带戚容,徐娇娇却和岳悦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脸不可思议。散会后徐娇娇和岳悦一起吃饭,讨论起理财中心、理财经理岗和李雪来。
岳悦觉得理财经理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个销售,拉存款,销售产品,哪里用得着硕士研究生学历,很是愤然。
徐娇娇当然知道理财经理是干什么的,前世她的理财经理恨不得给她端茶倒水提拖鞋把自己放在一个非常卑微的位置上。只是她没想到李雪是个这样风格的领导,完全把员工的尊严踩在脚下。
岳悦神秘地跟徐娇娇说,李雪是支行行长钱大勇的情妇,其实她本科和我们是一届的,爬上了领导的床才升那么快。
徐娇娇并不意外,银行嘛,这些事太多了,她记得前世中行一个专司盖章的老姐姐就是省分行某领导的前任情人,人老珠黄又没业务能力,就安排了下支行专司盖章这活儿。这活儿的内容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盖章,别人拿着签好字的用印申请找到她,她取出印章,咔嚓在文件上盖好章,完活,其他啥事都不干。
徐娇娇就跟岳悦打趣道:“不奇怪,没听说加入中国银行,助你家破人亡吗?”
岳悦乐不可支,她现在和徐娇娇处境相同,学历背景相当,自然而然就把徐娇娇当成好朋友相处。而徐娇娇也蛮喜欢岳悦。
岳悦来自都江堰,这会儿父母都还住在地震板房里。岳悦跟徐娇娇讲,都江堰受灾其实非常严重,地震当时那楼房因为地震波的原因隔一栋垮一栋,她家比较幸运,是没垮的那一栋。垮了的楼房下压了好多人,几天后整个城市开始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一个月以后都还闻得到。
就在徐娇娇听得PTSD要发作的时候,岳悦话锋一转,讲起来自家老爹的段子。
地震后住到帐篷里的岳爸爸一直想回家看看,岳妈妈不解,都危房了有啥好看的。岳爸爸还是找了个机会独自回去,岳妈妈不放心悄悄跟着。岳爸爸回到家直奔书房,从满地散落的书里面翻出很多纸片。岳爸爸心满意足地把纸片归拢准备离开时,岳妈妈一个闪现,伸手拿走了那一沓东西。岳爸爸顿感天都塌了,他事后跟岳悦说,那一刻他比地震当时还绝望。那一沓纸是银行定期存单,岳爸爸藏了十几年的私房钱被岳妈妈毫不费力全部缴获。
徐娇娇笑得前仰后合,这就是乐观得无法解释的S省人啊,总能苦中作乐。
因为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加上中国股市冲上6000点后急转直下,股市亏损,信托爆雷,在天台跳楼的新闻又出现了。
甚至有个老爷子股市加杠杆亏损又被子女厌弃,提着汽油上了公交车。那一场事故造成三十一人死亡,场面极度残忍,以至于徐娇娇每次路过那里,都忍不住默念一遍《地藏经》。地震过后,徐娇娇就养成了诵经的习惯,但没有师傅提点,她似懂非懂也就先诵读着,诵读完能收获平静也是好事情。
此时富人们也把手里的钱看得紧紧的,对各种理财产品抵触得很,而理财中心又每天通报业绩,例会上总要搞一两个典型批斗,搞得十个理财经理一开例会就精神紧张。徐娇娇这才觉得柜台的工作确实值得怀念,不就是业务量大嘛,不就是有奇葩客户嘛,但劳体不劳心啊,每天日志结一打,账实相符,这一天就可以踏实愉快地入睡了。不像现在,还要想着怎么应付李雪,怎样避免被批斗。
田昊自那天碰到了徐娇娇和裴逸,回去发了好一通脾气,发狠地摔了一屋子摆件,扯烂了一个鹅毛枕头,田父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狼藉。
此时的田父已经是报业集团的副总经理,家里经济更上了一个台阶。田父给田昊准备了婚房正在装修,一心希望田昊能筑巢引凤赶紧结婚生子安定下来。他知道田昊一心一意想娶徐娇娇,但这么多年两人连恋爱关系都没确认,田父就知道徐娇娇和田昊没缘分,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着有哪家适龄的女孩可以介绍给田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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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父见田昊这样,知道多半又是因为徐娇娇。田昊自从读了警校,脾气收敛了不少,但一触碰到徐娇娇的事就会收不住。他搞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入不了徐娇娇的眼,也心疼儿子在徐娇娇身边转了十年还只是个“好朋友”。
不由得田父怨怼了徐娇娇几句,田昊更是觉得心里不得劲,摔了门出去找谢锐和李煜喝酒。
谢锐和李煜还在各自的银行,但是岗位不一样了,时间比较灵活。他们二人这些年无数次出来听田昊倾诉和徐娇娇的事情,也想不明白娇总怎么就瞧不上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的田昊。
这一次看到喝得酩酊大醉还哭得惨兮兮的田昊,才知道娇总和田昊没戏了,娇总交了第一个男朋友。但看着田昊实在可怜,怕他糟践自己,谢锐灵机一动劝道:“娇总恋爱谈就谈了嘛,你不也谈过几次,谈了又没结婚,还能分手的嘛!”
这句话让已经醉了的田昊瞬间坐正,说:“对啊!”
李煜瞪了谢锐一眼,长痛不如短痛,明知道徐娇娇是个落子无悔的性子,她能回头找田昊的可能性太小。给田昊这样的希望,实在太残忍。
酒醒了的田昊别的记不清楚,但谢锐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谈恋爱还可以分手嘛,他得抽点时间到徐娇娇身上,别自己事业有了起色,徐娇娇却跑了。
田昊因为出色的表现,很得领导的喜爱,加上田父做做工作,田昊即将调到市局经济侦查处,人称七处,只是调令还没下来。
田昊跑到徐娇娇家,听徐父徐母说徐娇娇跟朋友出去了,又气得上火,操起电话就打给徐娇娇问她在哪里。都已经下班时间了,徐娇娇肯定跟那男的约会去了。哪知徐娇娇说自己回家吃了饭又出来了,这会儿还在和同事很苦逼地给VIP客户派送生日礼品。这同事自然是岳悦。
田昊顿时觉得心疼不已,这什么破工作,一个堂堂研究生搞得像保险销售一样。
其实田昊没想错,现在理财产品不好卖,理财中心就让卖分红保险,话术把分红险吹得收益轻松翻倍。但徐娇娇非常抵触,因为她仔细看过合同条款,到期收益甚至不一定比得上同期定期存单利率。
业绩完不成自然被批斗得惨,徐娇娇也麻木了,盘算着什么时候跳槽。她估摸着几家大股份银行快要来S省成立分支机构了,自己也该攒攒力气往这种新设立的股份制银行跳槽。
上一世徐娇娇跳槽去了某北方商业银行,收入倒是高,但各种骚操作讲出来吓死个人,职业风险太高。这一世,徐娇娇计划在P银行进入S省时就跳过去,这家银行待遇好,规模大,政策灵活,股东实力雄厚,只要做到尽职免责,起码职业风险没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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