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这茶坊处处透露着传统文化的气息,但了解皮影戏的人群少之又少,加之茶坊清静,皮影戏热闹,汪经理怕客人不能适应。
本想一口回绝,但对方诚意十足,皮影戏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汪经理拿不定主意,便要钟令出面和对方负责人聊一聊。
听夏池上长风亭,长风亭外青玉台。
钟令的外公生前爱听戏,这青玉台便是老爷子为了听戏特地修造的。
裙摆翩跹,钟令步伐轻快,青石板上印着晚霞,她踩着橙光步步生莲。
长风亭内,红泥小炉煮茶幽香,风帘珠坠叮铃,幕后人影朦胧。
她抬手挽风帘,浓丽霞光之下,端坐亭中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眼俊秀。
他端青瓷茶杯遮了半脸,珠坠轻响,柔润眼眸随声悠悠望来,钟令脚下步伐微顿。
“檀舟?”
他放下青瓷杯,轻声应:“钟小姐。”
侯在一旁的汪经理稍稍惊讶:“令总认识?”
她微微颔首,汪经理便将这长风亭留给二人详谈。
周末或是工作日于她无差,除非是见客户,不然她总是素面朝天,衣着朴素。
她从马场赶来,白裙染尘,青丝散乱,骤然被檀舟这么盯着,她还有点儿不自在。
青瓷茶杯盛着清亮茶汤递到她眼前,她无意识抬手撩长发,粉白的一张脸干净清纯,淡淡的眉眼,像三月的江南雨雾,能涤尽浮尘。
她浅浅饮一口,抬眸对上他视线,温声发问:“怎么会是你?”
不过是几日不见,怎么还能跟皮影戏搭上关系?
他微微垂眸,应道:“贸然来打扰钟小姐的确有些唐突,但我也是受人之托,想为家中老人争取一个表演的机会。”
“家中老人?”
“是。”他盯着钟令清丽一张脸,继续道:“我这位叔公年轻时对皮影戏极有兴趣,早些年还特地去西城拜师学艺。他生性内向孤僻,不常与人说话,但只要是唱起来皮影戏就不带停歇。”
“以前镇上还有戏台供他几位老伙计闲时唱唱,每逢传统佳节,台下总是座无虚席。如今旅游项目接连开发,戏台子也跟着拆了,老人家这辈子就钟爱这一件事,没了戏台,眼看着精气神也不如以前。”
他停顿片刻,又说:“我有心了解过钟老先生喜爱戏曲,这才贸然前来,想拜托钟小姐成全家中老人的心愿。”
钟令指尖缓缓摩挲青瓷杯口,垂眼思索的样子极为恬静。
他说他“有心”。
她抬手托腮,眼含笑意问他:“是老人家的心愿,还是你的?”
问完她又觉得后悔,不该是公事公办吗?这笑中带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又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稍稍分神,却听眼前人一本正经回答她:“是我的心愿,钟小姐。”
钟令明净的眸定定望着他,桌上香茶袅袅升一股轻雾,模糊那双桃花眼,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想法。
他的心愿,是不是也有几分想接近自己?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她匆匆别开眼,故作轻松:“好吧,是我欠你人情在先,这回就用人情还你。”
亭内清静,只留珠坠轻响,人情还了,便是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