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遥几乎一宿没睡,好不容易等到湖那头传来了消息。
侍卫们集体出动,好一番围追堵截下,却还是让那刺客逃脱了,唯有鲁行章在那人肩头留下了一掌,那刺客负伤吐血而去,所幸付相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说来也奇怪,当时情势危急,付相与那刺客近在咫尺,鲁行章一掌击来时,那刺客大可抓了他为“挡箭牌”,替自己挨下这一掌,明明身体已有本能趋势,那刺客却在关键时刻犹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如此做,只是拼着挨下鲁行章的一掌,负伤突围而逃。
侍卫队们私下议论纷纷,这刺客只怕是个女的,给付相一张脸迷住了心神?
揣测归揣测,调侃归调侃,还好人没事,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骆青遥提起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了,身子往树上一靠,喃喃道:“还好义父没事,还好义父没事……”
这混乱的一夜匆匆而过,抬头间,已是天光乍现,湖面晨曦升起,白雾缭绕。
辛鹤在树下陪了骆青遥一宿,眼下隐隐乌青了一圈,却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冲骆青遥关切问道:“骆青瓜,你还撑得住吗?”
晨风微凉,远处裴云朔已领着少年们向湖边而来,蹴鞠队就要出发了。
辛鹤遥遥望向他们,一点点站起身来,眉心微蹙:“青瓜,他们来了,咱们现在就要乘舟渡河,去前院的蹴鞠场练球了,你确定……身子吃得消吗?”
“你都没问题,没道理我不行啊?”骆青遥一把抓住辛鹤的手,轻巧跃起,唇角一扬:“小爷生龙活虎的,不过一晚没睡罢了,有什么吃不消的?”
他盯住辛鹤的眼眸,压低了声,笑道:“小鸟,多谢了,好哥们,够义气,不然我一个人还真不知该怎么捱过来。”
少年清冽的气息扑面萦绕着,两人相隔极近,辛鹤被瞅得怪不好意思的,脸上一红,忙将骆青遥推开。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都是大老爷们,不用扯太多,回头多给我打几份饭就成,咱们快过河吧。”
晨光洒在湖面上,水波粼粼,众人站在舟上,天高云淡,清风徐来,无不心旷神怡。
小镜湖的另一头,姬宛禾推着轮椅上的陶泠西,与身后一帮少年少女焦急等待着,个个伸长脖子望向湖面,带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
终于,船来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风中,身披金色的晨光,由远至近渐渐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遥哥,是遥哥,遥哥回来了!”
湖边的人群彻底沸腾了,姬宛禾红衣飞扬间,忍不住就扯着嗓子一声喊道:“老遥!”
陶泠西坐在轮椅上,更是浑身颤抖着,难以自持,眸中水雾陡然升起:“遥哥,遥哥,我总算见到你了……”
天知道他这段时日有多么自责,都是因为他,骆青遥才会“身陷虎穴”,他却连见他一面,再对他亲口说句话都做不到,他不知盼了多少时日,才盼来今天,能够如愿以偿,再次见到眼前这身洒脱飞扬的白衣。
“宛姐,小陶子!”
晨风迎面而来,骆青遥一下船,身旁就被一大帮人团团围住,辛鹤生生被挤了出去,脚步踉跄间险些跌倒。
人人激动地喊着“遥哥”,那浩浩荡荡的场面,简直蔚为壮观,惊蛰楼一帮人都看呆了。
岑子婴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的妈呀,这是在唱大戏吗?要不要这么夸张,这小子是坐牢出来了,还是打了胜仗回来呀?”
萧然在一旁,也悠悠摇着羽扇,笑道:“这出戏分明叫作‘虎穴脱身’,咱们就是那被英雄打趴下的臭老虎呢。”
裴云朔也站在晨光中,衣袂随风掠起,白发染了层金边,面目冷峻,一言未发。
骆青遥被热烈围了半天后,一扭头,正瞥见辛鹤孤零零的一人站在湖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他忙从人潮中挤过去,在辛鹤还愣神之际,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陡然捞进了人群中。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辛鹤,辛小鸟,上回在一线天外,你们应当见过了……”
他一把勾住辛鹤的脖子,将人亲昵地圈在了自己怀里,神采飞扬地介绍着:“他在那边跟我睡一个被窝,你们别看他长得白白嫩嫩,秀秀气气,跟个小姑娘似的,实际上可能打了,一根捣衣棍耍得飞起来……”
辛鹤被骆青遥大力搂着,脸上红热不已,想要挣脱出来,却怎么也比不上骆青遥的力气,只能硬着头皮,迎向所有人的目光,干干笑着。
骆青遥还在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你们是不知道,辛小鸟有多厉害,多能打,一人独挑整个惊蛰楼都不在话下……”
一边的岑子婴听到这,不乐意了,咳嗽两声,急着纠正道:“喂喂喂,骆青遥,吹牛皮也得有个度吧?什么独挑惊蛰楼上下?你把我们阿朔搁哪了?”
他伸手往裴云朔身后一推,裴云朔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满脸冷峻,丝毫没有身为惊蛰楼老大的“自知”。
岑子婴又咳嗽了两声,略带尴尬,骆青遥才懒得搭理他呢,揽着辛鹤还兴冲冲地想说什么时,人群里却忽然挤出一道身影,欣喜万分地喊道:
“辛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