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位于惊蛰楼后山,乃一道狭窄的奇峰石壁,远远望去,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从中间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故得名“一线天”。
这等奇景自古始然,乃天地间鬼斧神工所造,令人叹为观止,更有诗云:“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霄路,一尺青天万丈长。”
然而惊蛰楼后山的这处“一线天”,比之别的地方,可谓是一道“鬼门关”了。
穿过这一线天,另外的那一头险象环生,诡异莫测,是惊蛰楼中人人闻之变色的禁地,大家都心知肚明,跨过这一线天,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府”。
徐坤就是利用辛鹤的初来乍到,不知实情,才威逼书童以祝太傅为饵,哄骗辛鹤进入了一线天。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后山一线天前,很快聚集了惊蛰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那事迹败露的徐坤,被推到了最前面,岑子婴一脚就踹了过去。
“谁让你这么干的?你长没长脑子?”
徐坤跌跪在地,面目狰狞扭曲,似乎仍是心有不甘,旁边冷峻而立的裴云朔,忽然如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徐坤的脖颈。
他周身寒气逼人,白发在风中飞扬着,对上徐坤惊恐的眼神,唇齿间缓缓溢出冷厉的一声:“我说过什么?你一个字也没放在心上吗?”
徐坤一张脸被扼得通红,浑身哆嗦不止,直到这时才惶恐万分道:“少,少主,饶过我,我错了……”
冷风掠过山谷,一旁的祝太傅急得猛敲手中的拐杖,“住手,都给我住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
叶少傅也几步上前,按住那裴云朔的手,连声阻止道:“对对对,别动手别动手,这小子自会送去前院发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裴云朔五指一顿,扭头望了一眼叶少傅,目光深不见底,他薄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那徐坤如蒙大赦,赶紧挣脱开去,整个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吓得瘫软在地。
叶少傅忙站到中间,高声道:“大家都别急,我已经派人乘舟过小镜湖,去通知前院了,等宫学的侍卫队一到,立马就进去找人!”
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着,似乎带着一股“稳定军心”的作用,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时,一道俊挺的身影已站在长空下,冷冰冰地道:“等侍卫队到了,只怕尸骨都凉了吧。”
那幽幽开口的人正是骆青遥,他站在一线天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无悲无喜,却让人觉得脚底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风掠四野,黄昏中,骆青遥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知是何意,只是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少人被盯得心虚莫名,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那身白衣已经一拂袖,径直往那一线天里掠去。
旁边的喻剪夏脸色大变,惊声道:“骆师弟,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朔白发飞扬,身形如风而动,猛然上前,一把扣住了骆青遥的胳膊,“别冲动,里面很危险,不要去!”
岑子婴也赶忙追上来,在旁边搭腔道:“对啊对啊,阿朔说得没错,千万不要进去!你不知道,前几年有人误闯过这里,半条命都没了,说里头尽是些孤坟白骨,毒虫蛇蚁遍地乱爬,跟个修罗战场似的,指不定是哪朝哪代的万人坑呢,还有白色的怪物会吃人的,千万不能去,稍不留神就会送命的……”
他每多说一句,骆青遥的呼吸就急促一分,一双拳更是捏得喀嚓响,那岑子婴却毫无眼力见,还在一旁说得起劲,他身后的萧然连忙上前,拉了拉他,嘘声道:“六郎,别说了。”
斜阳中,萧然抬头望向骆青遥,脸上难得没有露出一贯的清媚笑容,而是正色道:“青遥师弟,事已至此,一切该从长计议才是,单枪匹马是救不出……”
骆青遥似乎忍无可忍,再也听不下去,将裴云朔的手狠狠甩开,一记怒吼道:“从长计议个屁,你们这群王八蛋,在这里猫哭耗子演给谁看呢?”
他站在一线天前,残阳如血,金色的薄光笼罩在他身上,他双目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刀子般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喉头嘶哑,一字一句响彻山谷——
“好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魑魅魍魉,我骆青遥今日在这惊蛰楼中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人心比厉鬼更可怕!”
少年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漫天夕阳下,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这话中深意再清楚不过,一切乃惊蛰楼上下狼狈为奸,合伙谋害,个个却还在这里假意惺惺地装模作样,虚伪演戏。
这罪名扣得实在有些大了,岑子婴第一个上前委屈道:“真,真的不是我们主使的,是徐坤一个人鬼迷心窍干的,跟我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