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十六年三月十八,吴越王嫡长女颐阳郡主苏微浠出嫁,只是不同于苏家一贯以来的与皇室联姻,这一次颐阳郡主所嫁之人,不过是父母早逝早早继位担了个虚衔的恪靖侯。
起先,吴越王妃并不满意这桩婚事,那恪靖侯是吴越王手下的云麾将军,虽说是朝廷三品大员,但也不过是个虚职,分不到多少兵权。
吴越王难得耐心的和妻子解释了这桩婚事的好处,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让微浠嫁给四皇子,但一则如今朝中因为立储之事吵的沸沸扬扬,四皇子虽然受圣上器重,但到底也不是板上钉钉的太子。若是有朝一日他人继承大统,又如何能容得下他。二则咱们家的家世,微浠无论嫁给了谁,我都是能护得住的,但倘若她真的加入皇家,日后…即便我和微澈想要给她撑腰,也是没有法子。”
见王妃依旧不肯松口,吴越王继续劝道,“就拿夫人你来说,夫人当日也是家中千娇百宠的小女儿,若是嫁了寻常勋爵人家又或是朝廷官员,岳父岳母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偏偏嫁了我…这些年来,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我说句不该说的,你别看恪靖侯父母早逝,对咱们微浠来说,这可是大好事呢。她可少了一桩伺候公婆晨昏定省的烦心事,云舟又在我手下当差,那往后侯府里头,还不都是咱们女儿说了算。”
王妃原本嫌恪靖侯家世不高有些犹豫,听了吴越王这一席话,又联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不易,也是点了头,对吴越王说道:“还是王爷考虑周到,微浠是我头生的女儿,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希望她能一生顺遂就好。陆云舟那孩子,我也瞧过的,模样生的不错,人也精神,瞧着是会对咱们微浠好的。”
如此,吴越王长女苏微浠与恪靖侯陆云舟的婚事也过了三书六礼,确定了下来。
出嫁前一天,苏微澜与苏微浠同榻而眠,苏微浠有些不放心自己这个小妹妹,摸着她的头细细嘱咐道:“明天姊姊就要出嫁了,往后你一个人在家,脾气要收着些,不要总和母妃吵架。母妃她脾气不好,你多躲着她点就行,横竖还有父王和微澈,他们总是护着你的。”
苏微澜已经十岁,是个半大的姑娘,又因着自幼习武的关系,个子也比同龄女孩子高些,虽然比苏微浠小了八岁,却也只比她矮了半个头,只是那张脸上,依旧稍显稚嫩。
她不舍的钻进苏微浠怀中,抱紧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哭着说:“我舍不得大姊姊,我以后想大姊姊了怎么办?”
“傻微澜。”苏微浠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安抚着,“姊姊也舍不得你呀…傻孩子,姊姊是出嫁,又不是不回来了,三日回门的时候,姊姊还会回来的。而且每年春节,你都可以来京都看姊姊的。”
苏微澜继续抱着她默默的哭,苏微浠也是不忍心,她此番出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妹妹,虽然叮嘱了许多回,但还是不放心地重复道:“我嫁到陆家之后,要是母妃打你了,你就给姊姊写信,姊姊接你去京都住些时日。”
或许是因为自小受的苛待不少,苏微澜懂事的很早,她努力止住了哭泣,对苏微浠说:“姊姊放心吧,我现在长大了,我还学会武功了,连大哥哥都打不过我,我不怕母妃的。”
“你啊…”苏微浠叹了口气,深宅大院,哪有这么简单,“你别和母妃还有祖母起冲突,她们到底是长辈,你一味的反抗,受苦的还是你自己。有时候,也要学着阳奉阴违,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苏微澜乖巧地点头,“姊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二日,苏微浠出嫁,十里红妆,盛大非凡。恪靖侯亲自来钱塘迎亲,他本就长得俊逸潇洒,一身红妆更是光彩夺目,人人都称赞恪靖侯与颐阳郡主,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是一双璧人。
为了给婚礼添彩,吴越王和王妃还特意邀了太宗皇帝最看重的长女,华清公主李长安一道前来钱塘观礼,华清公主也带上她刚满八岁的独子,宋清朔。
吴越王妃与自己这个堂妹不算熟络,但她到底是明昭皇后唯一的女儿,身份贵重,于是也热情地迎了上去,“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亲临小女婚礼,臣妇实在受宠若惊,深谢殿下抬爱。”
“璇嘉姐姐快请起。”李长安忙把她扶了起来,“咱们姐妹之间何须这样多礼,倒显得生分了。今日微沁出嫁,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也要来送送她。”
接着便拉着苏微沁的手一个劲地夸,又是夸她花容月貌,又是说她气度不凡雍容华贵,连宫里头的公主们都比上,末了还命人送了一套东珠头面,说给她添做嫁妆。
苏微沁连忙行礼谢过,李长安见她礼数周全优雅大方,心里更是喜欢,还有几分伤感地对吴越王妃说:“我是真羡慕璇嘉姐姐,有这样一个天仙似的女儿,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理,我家里就朔哥儿那个臭小子,七八岁的年纪真是狗见都嫌,每日里就是上房揭瓦。我有时候想有个人陪我去逛逛铺子,看看胭脂水粉的都不行。我记得璇嘉姐姐还有个小女儿,如今也十岁上下了?姐姐真是好福气啊,我要是姐姐,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殿下说笑了。”吴越王妃听了李长安的一席话心花怒放,心中还暗暗生起了几分得意,“我家这两个丫头片子,如何能与小公爷相较,听闻殿下家的小公爷五岁就进御书房学习,文采斐然,武功更是远胜其他皇孙,连圣上都格外看重呢。”
李长安笑了笑,谦逊地说道:“姐姐哪听来的瞎话,我家朔哥儿不过是嘴甜了些,所以才讨了他外祖父的喜欢,要论文韬武略,如何能比得过姐姐家的小世子。”
又问身旁女官道:“朔哥儿呢,还不让他来见过姨母和大姐姐。”
那女官回秉道:“公子一见到世子,便缠着世子一道练剑去了。”
李长安听完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对吴越王妃说:“瞧瞧,男孩子就是这样的,没一刻消停。璇嘉姐姐,怎么也不见你家小郡主呀?”
一听到苏微澜,吴越王妃有些没好气地说:“那疯丫头不定去哪玩了呢,殿下稍坐片刻,若是想见她,我这就派人去寻。”
李长安注意到了吴越王妃对苏微澜的敌意,有些奇怪,但也还是面带微笑说道:“倒也不急,一会开席的时候,总能见到的。”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有一身着锦袍的小男孩走进了正厅,一见到李长安就跑上前哭上了:“母亲,呜呜呜母亲,有个漂亮姐姐欺负我。”
李长安一听他这“漂亮姐姐”就笑出了声,打趣道:“朔哥儿倒是说说,那个漂亮姐姐怎么欺负你了?”
正说着话,便见苏微澜和苏微澈一道也走进了厅内,对着厅内众人乖巧行礼,苏微澜手里还抓着一柄不知从哪来的短剑,一脸得意。
宋清朔一看见她,便皱着眉头朝李长安告状道:“母亲!就是她,就是这个漂亮姐姐把我的剑抢走了。”
李长安一见那女孩身上所穿的桃花裙,还有与苏微沁有着五分相似的模样,便明白了那就是吴越王府的小郡主,又问宋清朔道:“剑在你手上,怎么能被姐姐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