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雁门关,草长莺飞,褪去了边陲的荒芜。
再度回到这里,姜淮只觉心酸,如今的雁门关早已不是九年前满目荒凉,还常被异族入侵的不毛之地。
漠北被灭后,边关一带日益昌盛,连带着雁门关的驻军也大多西迁至了蓝田关。如今的雁门关城楼,与其说是防御,倒不如更像是一个看日落的绝佳观赏地。
只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将雁门关从贫瘠变得繁荣安定之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刚踏进雁门关的骠骑将军府,便听到了时安的声音。
“弦月姐姐!”时安早早便在门口迎她,见到她的时候,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弦月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她看着时安,他也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他独自守着将军府,所受的苦楚,不会比她少。
时安又对着苏微澜与瑾柔行礼问安后,领着她们一道往里走。
府中的一切,与姜淮在的时候都没有差别。只是前院新栽了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但如今还未到桂花盛开的季节,闻不到那股馥郁的芬芳。
“最好是前院有桂花…这样的话,秋天的时候我就可以给将军做桂花糕吃了”。
他真的如他答应的那般,为她在前院栽了一棵桂花树,只是清朔,秋日里的桂花糕,我又做给谁吃呢。
但是更让姜淮意外的,是那匹被她放生,早该回归草原的枣红马。
“小红?!”姜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汗血马,“你怎么在这?!”
小红兴奋的撒起前蹄,发出阵阵愉悦的啼叫,还一直往姜淮的身边蹭,它终于等回了它的主人。
时安解释道:“之前姐姐离开后不久,这马也自个回了这里。将军特意把它留了下来,就等姐姐回来,还可以骑着它驰骋。”
姜淮闻之落泪,伸手抚上小红的前额,如今她回来了,宋清朔,你又在哪呢。
“时安,我想去看看他。”姜淮淡淡说道。
时安明白她的意思,强忍着悲痛说:“将军的尸骨,按照他的意思,埋在了狄支河南岸的胡杨树下。将军说,无需给他立碑,他不想那么多人祭拜。他还说,只要姐姐知道他在那里便好,别去看他。”
“他,他还说了什么?他有给我留下什么信吗?”姜淮听得时安的话,已是悲恸欲绝,幸好苏微澜扶着她,她才不至于摔了下去。
时安重重叹气,而后摇摇头说:“没有。将军出征前,曾对我说,若是他回不来了,让我把府中的桂花树和樱树照料好,还有这匹宝马,一定要照顾的好好的,等姐姐回来。也是不巧了,姐姐回来前的半个月,后院的樱树林开了花,大片大片的粉色,可美了。”
“他…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信吗?”姜淮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没有。”时安说着说着,已带了哭腔,“将军说,若他留下了书信,姐姐就更忘不掉他了。他只愿姐姐能好好活下去,其余的,都不重要。”
姜淮听完已是心如刀割,为了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她只能死死地掐着胳膊,掐的胳膊上鲜血淋漓。
苏微澜注意到了这一幕,走上前揽住她的肩安慰道:“阿淮…清朔这样说了,你更要好好的,带着你们两个人的希望,一起活下去。”
只是她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容易,真正做到,却是难上青天。
姜淮照旧是住在自己的厢房,屋内的陈设还是没变,只是多了一幅画,看那笔触,是宋清朔所画。画中是夜晚的漠北草原,枣红色汗血马上,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她把他从漠北救回来的那一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战死沙场。而她除了毫无意义的悲伤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她换了身衣服,换上了之前常穿的茶白色劲装,佩戴一柄短剑,想独自在城中走走看看。
她先是去了桑梓的酒肆,那里也还是与先前一样,食客众多,门面倒是比先前大了点。
见她前来,桑梓并未多言,只是借口说有事要提前打烊,遣散了店中的酒客。
“打扰你做生意了。”姜淮有些抱歉地说。
“说这些做什么。”在大梁多年,桑梓的中原话说的已经与当地人无二,“本就是为了等你。特意给你留了去年秋天新酿的葡萄酒,拿些来与你尝尝?”
“不必了。”姜淮谢过了她的好意推辞道,“我还在丧期,不宜饮酒,坐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