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兴满面血红,欲言又止,蹲到灶口,擦开了泪水桃子心想,他是听话改过了却不料,震兴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又走上去孔家庄的路桃子要去追他,世章悲叹道:
&ot;别费事啦,嫂子!人不成材,没效药治唉,由他去吧!&ot;桃子安慰公公道:
&ot;爹,你别难过,俺哥他心地厚道,会醒悟过来这都是那小白菜的祸!也不知那厚脸皮的人,用么药方,把俺哥给药糊涂啦……&ot;这件事,一直瞒着于震海,怕他知道后,闹出大乱子
实际上,震海在家的时间愈来愈少一春,至入夏,他身背盛石匠工具的小木箱,今东明西地在外做工桃子当然明白,他是以石匠为掩护,在做共产党的工作这不仅是他几乎没有工钱拿回家,而且不像过去瞒着媳妇了他回到家来,就给桃子说某村某家某人受了多少苦难,要求革财主官府的命;又说孔家庄上的凤子在丝坊里同姐妹们谈起所受的罪,人人啼哭;又说丁赤杰的媳妇崔素香,对家里去了共产党的人如何照应周到……桃子知道,丈夫是在开导她,要她帮他做工作果然,陆续地,家里来的人多了本村的,铁匠刘家兄弟宝田、宝川,拳房老师父女江鸣雁和二妞,佃户的儿子金牙三子,东邻的喜彬叔……这些人同于世章一起,谈论打倒财主官府的事有时叫二妞和桃子门外望风,他们背下开党的会
夜里,丁赤杰常带个人来找震海其中次数最多的两个人:一是瘦小的李绍先,另一个白脸戴眼镜的,就是程先生他们一来,和本村人不同,有时走前门,有时进后窗,窗户上蒙上被子,挡住灯光,于世章瘫着身子,爬到院门口门槛后的阴影里坐着,不管是雪天,风天,雨天,成宿到亮,不动地方
桃子尽量伺候这些见过的未见过的客人,烧水,炒瓜子、花生,做家里能有的最好的饭食这些来客并不客气,犹如到了自己家里,说吃就吃,叫喝就喝,亲近地和桃子说话,然后就聚到炕上开会开头几次,桃子来到世章身边,望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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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老人坐在门槛后任凭风雪扫打的瘫痪身子,她感到自己身上的单薄衣裳,心里不大好受,嘴上却任何怨言也没出每到这时,那于世章,如其说是发现了什么,倒不如说他体贴到儿媳的心情,就开言道:
&ot;嫂子,这些人,成年累月在外,为受苦人奔波,头都悬在裤带上!他们是咱的肉骨,不在咱家,在哪呆啊!&ot;
很快,桃子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有时日久他们不来,她倒感到不正常,不安起来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她也没去想,老实说,日夜操劳的穷苦生活使她也无暇去想前几天夜里,丁赤杰又领着那两个人来了他们的会一直开到鸡叫头一遍,赤杰和绍先走了,留下戴眼镜的程先生于世章黑白蹲在院门口,支开所有来串门的人;震海在房后菜园里于活,观望着村里的动态吃过早饭,程先生看着桃子怀里的孩子,笑眯眯地说:
&ot;嗬,大妹子!还没恭喜你,有了后代啦!&ot;
桃子笑道:
&ot;多张吃饭的嘴,有么好喜的&ot;
&ot;不能这么看,大妹子!&ot;程先生认真地说,&ot;我们被压迫者,人越多越好!
革命就是为的后代啊!等你孩子大了,要上工农子弟小学,上中学,上大学,成为无产阶级的知识分子,红色科学家这多好啊!&ot;桃子不全懂他的话,却理解到人家说的是好事情,随口道:
&ot;是个男的还好,一个、r头,能有多大造化&ot;
&ot;哦,这可是封建思想,你们妇女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力量,这是你们走向革命的最大障碍德国有位女革命家叫蔡特金,列宁同志的战友,你听说过吗?&ot;桃子迷惘地羞红了脸程先生却全然不曾注意对方的表情,伸手去抱婴儿:
&ot;我看看,未来的红色科学家!&ot;
桃子忙说:
&ot;怪脏的……&ot;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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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已抱过尿布里的婴孩,喜悦地看着她,说:
&ot;嗬,很重啊!多大?&ot;
&ot;生下时七斤半,满一百天啦&ot;
&ot;叫什么名字?&ot;
&ot;打算给个&lso;平&rso;字&ot;
&ot;怎么讲法?&ot;
&ot;盼她能平平顺顺一辈子&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