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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ldo;我不知道。&rdo;我说，&ldo;我们是怎么认识的?&rdo;

&ldo;好吧，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念大学。&rdo;他说，&ldo;你刚开始读博士，还记得吗?&rdo;

我摇摇头：&ldo;不记得。我学的什么?&rdo;

&ldo;你的学位是英文。&rdo;他说，这时一幅图像在我的面前一闪而过，又快又突然。我看见自己在一所图书馆里，并模模糊糊地记起当时正在写一篇关于女性主义理论和20世纪初文学的论文，尽管实际上论文只是我在写小说之外可能投入的余事;这些论文我的母亲可能理解不了，但她至少认为是正道。那幅闪闪发光的场景停留了一会儿，真实得几乎可以触到，但这时本说话了，画面就此消失不见。

&ldo;我在念我的学位。&rdo;他说，&ldo;化学。我总是看到你。在图书馆，在酒吧，所有地方。我总是惊讶你有多美，但我一直没有办法开口跟你说话。&rdo;

我大笑起来：&ldo;真的吗?&rdo;我想不出自己让人一见钟情的样子。

&ldo;你似乎总是那么自信，还很认真。你会坐上好几个小时，周围堆满了书，一心埋头阅读、记笔记，偶尔喝上几口咖啡。你看上去那么美。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对我感兴趣。可有一天在图书馆我碰巧坐在了你旁边，你不小心碰翻了杯子，咖啡洒得我的书上全是。你抱歉得很，尽管其实没什么要紧的，我们拖干净了咖啡，然后我坚持要给你再买一杯。你说应该是你给我买一杯才对，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于是我说好吧，我们便一起去喝了咖啡。就是这样。&rdo;

我试图想象那个场景，回忆年轻的我们同在一个图书馆里，身边全是湿漉漉的纸张，笑着。可是想不起来。我感到悲伤的刀锋冰冷地刺中了我。我猜想每对情人都十分喜爱他们相遇的故事‐‐谁先向谁说了第一句话，说了些什么‐‐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们的故事。风刮着小男孩的风筝尾巴，好像有人垂死时发出的喉音。

&ldo;那后来呢?&rdo;我说。

&ldo;好吧，我们约会了，很平常的，你知道的，我读完了学位，你拿到了博士，然后我们就结婚了。&rdo;

&ldo;怎么结的?谁向谁求的婚?&rdo;

&ldo;噢。&rdo;他说，&ldo;我向你求的婚。&rdo;

&ldo;在哪儿?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rdo;

&ldo;我们非常相爱。&rdo;他说。他掉开目光望着远方：&ldo;我们总是在一起。你跟人合住一栋房子，但你根本很少在那儿，大部分时间你会陪着我。顺理成章地我们想要生活在一起，也想要结婚。于是在一个情人节，我给你买了一块香皂。昂贵的香皂，你真正喜欢的那种，我拿掉玻璃纸包装，在香皂里压了一枚订婚戒指，包好后送给你。当晚准备睡觉时你发现了戒指，于是你答应了。&rdo;

我偷偷地笑了。听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又是戒指又是压在香皂里，还很有可能好几个星期我都不会用那块香皂或者发现不了戒指。但尽管如此，这还不失为一个浪漫的故事。

&ldo;跟我合住一所房子的是谁?&rdo;我说。

&ldo;噢。&rdo;他说，&ldo;我记不清了，一个朋友。不管怎么样，第二年我们结了婚。在曼彻斯特的一间教堂里，离你妈妈住的地方不远。那天天气很晴朗。那时候我还在进行教师培训，所以我们没有太多钱，但仍然很好。阳光灿烂，每个人都很开心。接着我们去度了蜜月，去的是意大利。湖区。十分美妙。&rdo;

我试着想象教堂、我的结婚礼服、从酒店房间观赏到的景色。什么也没有。

&ldo;我一点儿也不记得。&rdo;我说，&ldo;抱歉。&rdo;

他转移目光，扭过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脸：&ldo;没关系。我明白。&rdo;

&ldo;照片不多。&rdo;我说，&ldo;剪贴簿里的，我是说。没有一张我们婚礼的照片。&rdo;

&ldo;我们遭遇过一次火灾。&rdo;他说，&ldo;在我们之前住的地方。&rdo;

&ldo;火灾?&rdo;

&ldo;是的。&rdo;他说，&ldo;几乎把我们的房子烧光了，我们丢了很多东西。&rdo;

我叹了一口气。事情似乎很不公平，我已经失去了记忆，过去的见证也没有留下。

&ldo;然后呢?&rdo;

&ldo;然后?&rdo;

&ldo;是的。&rdo;我说，&ldo;然后发生了什么事?结婚后，蜜月过后?&rdo;

&ldo;我们搬到了一起。我们非常开心。&rdo;

&ldo;再然后呢?&rdo;

他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可能，我想。我的整个生活不可能就这样说完了。那不可能是我的全部。一场婚礼，蜜月，婚姻。可是除此以外我还期待些什么?还能有什么?

答案突然冒了出来。儿女。孩子。我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这正是我生命里、我们的家庭里似乎缺失了的那一块。壁炉上没有儿子或者女儿的照片‐‐捧着学位证书、去漂流，甚至只是百无聊赖地为照相摆着姿势‐‐我没有生过孩子。

我感到失望狠狠地击中了我。没有满足的欲望已经深深地植根在我的潜意识里。尽管每天醒来时连自己的年龄也不知道，但我隐隐地清楚自己一定想要个孩子。

突然间我看见自己的母亲在说生物钟的事情，仿佛它是一个炸弹。&ldo;赶紧去成就生命里你想要成就的东西吧，&rdo;她说，&ldo;因为今天你还好好的呢，也许第二天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