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捷报传来,先锋小将李培毅生擒蛮族首领,元帅张大通亲自率部深入蛮地杀敌十万,蛮族各部溃不成军,四散逃亡,边城十年内无忧矣!顿时朝野上下欢声一片。
八月二十五日,李府,李培毅原配正妻李钱氏携女亲至京郊大召寺为夫君祈福还愿,途遇惊马,摔落悬崖后又遭狼噬,竟是尸骨无存。
十月二十五日大军还朝,天子亲临城楼迎接大军,犒赏三军。论功行赏,小将军李培毅封忠勇伯,食邑三千户。
李培毅回府听闻妻女俱忘,口吐鲜血,昏迷三天。
老将军魏源负伤而回,伤重不治,临终上书天子:老臣为国尽忠一生,蛮族尽驱,死而无憾,惟余一女,孤苦无依,小女素来倾慕李将军忠勇伯年少英雄,二人边关相识,情根深种,求圣上垂怜,小女终身有靠,老臣死亦瞑目了!
天子垂怜将门孤寡,降下圣旨赐婚。
两家均处孝期,按着魏源遗愿,李魏两家在圣旨下后七日完婚,忠勇伯李培毅低调简单地迎娶了心仪的将门之女魏雅韵为继妻,其先夫人钱氏娘家老父钱老爷子亲至道贺,祝李伯爷夫妻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琴瑟合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二日光明正大的遣长媳从李家全数拉回钱氏的嫁妆,当年的十里红妆只剩了几个空箱子招摇过市,顿时京城上下一片哗然,众说纷纭。
十一月初五,临安城里热议论着一件事儿,南北货行的东家,一直以来神龙不见首尾的金相公金夕然竟用八千两银子的聘礼求娶了城东王举人的下堂妻刘氏玉娘为正妻,据说这金相公不仅家财万贯,而且还有举人功名,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原配早亡,膝下只得一个女公子,又没有妾侍,刘氏进门就是当家奶奶。
这个消息一出,惹闹了临安城里一众恨嫁的闺秀们,济生堂药铺的东家小姐刘若兰的闺房里更是狼藉一片,她的父兄是临安城里的名医,更是府台大人的座上客,她这样的家世样貌求而不得的郎君,竟然去求娶一个弃妇?
话说这刘氏一嫁不过一个穷酸秀才,据说还对相公朝打暮骂,泼妇一般出入市井,毫无妇道可言,进门五年连个蛋都没下过,即使被中举的王安休弃,也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何德何能能嫁给金公子这样的金龟婿?
要说这临安城里最招人恨的是哪个?那刘氏玉娘首当其冲啊,你说你一个不孝不悌,无德无才,年纪一大把的下堂妇怎么配的上丰神俊朗,家财万贯的金相公,这让城里风华正茂的一众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情何以堪啊!
而此刻这个被众闺秀们恨得咬牙切齿,无德无才的刘氏玉娘,正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顶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满面含春的坐在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上,等待她的良人掀盖头。
这几日同梦里一般,直到此刻,穿着大红的绣工精美,价格不凡的丝制嫁衣,带着沉甸甸的花冠顶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坐在千工拔步床上,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一个被休弃的妇人能够二嫁,还嫁的是城里天人一般的金相公。
她市井里打拼多年,自然不是那等无知天真之人,以为金相公看上了她,一个年纪老大的被休妇人,可她实在没什么能够被人算计的,唯一剩下的只有这条命而已。
其实她自被休弃那一刻起,就已经认命,人强命不强,说的就是她吧,泼妇一般的逼着王章进学,拼命的赚钱养家。
王章中举时,她也曾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娘家继母,弟妹的谄媚巴结之中,她也曾飘飘欲仙,可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真是说的一点都不差,她从来就只是受苦的命。
她被休弃后。走投无路,这些年一心一意的赚钱养家,从来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木然之下,回了娘家,可父亲的冷脸,继母整日的谩骂,弟妹的酸话之中,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有了孩子,这个她盼了许多年而不得的孩儿,却来的不是时候,想过死,和孩儿一起下黄泉,也能有个伴,可是,她不甘心呢,不甘心就这样去死,索性横了一颗心,死都不怕了,还怕活么?
她做了打算,离家,自己过活,大不了还有一个死呢,有什么好怕的。
那日媒婆上门,大盘的金银,还有那精致的丝质嫁衣,精美的首饰,临安城里有名的玉公子竟然上门提亲,继母献媚中带着不甘和恼恨的笑脸里,父亲应了亲事……
在喜婆迭声的吉祥话下,刘玉娘拉回自己飘飞的思绪,金夕然有些忐忑的用喜婆递过来的如意秤跳开了大红盖头。
第二章洞房
玉娘羞涩的抬头飞快的瞄了一眼金夕然,她虽是二嫁,心里也有些个决绝的念头,可是嫁给临安城里仙人一般的人物,到底有些忐忑,猜测他这样花了血本迎娶自己的目的之余,心里还是有着些连自己都不敢多想的痴念,金相公会不会只是喜欢她,想要娶她?
只是这偷瞄的一眼,把个羞涩的新娘惊呆了,微微有些细纹的脸上红霞满天,那双不大眼睛更是闪着灼人的光彩,金夕然颇有些自得的摸摸自己俊美的脸颊,故作烦恼的惊叹:美人就是美人!半老徐娘也逃不过自己这惊人的美色,唉!真是恼人的很啊!
“你们都退下吧!”玉娘螓首微垂,声音略低,一字一句的吩咐房里的喜娘,丫头们。
哎呦!新娘子害羞了!喜娘和丫头们相视偷偷一笑,领了新夫人赏的红包,躬身退下,“吩咐下去,院里不要留人,统统退至院外!”最后退出门外的是大丫头丁香,闻言看向金夕然,金夕然还沉醉在自己的美色中,见心腹丫头看过来,不在意的挥挥手道:“都听夫人的!”。
待下人们都退出去后,刘玉娘问道:“你就是金夕然,金公子?”金夕然笑嘻嘻的看向玉娘:“为夫就是金夕然,金夕然就是为夫,娘子!饿了吧?来咱们吃点东西,好早些安歇!”说着率先在桌边坐下。
忽然间,一物朝她袭来,金夕然反射性的跳开,见是刘玉娘把手中的盖头当鞭子抽呢,忙抱头满屋子乱窜,借以逃开如影随形的袭击,边躲边大声喊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小人?老娘就是小人!…打死你个胆大包天的君子…让你胡来!…”
玉娘泼妇气势全开,灵活的挥动手里的红盖头,盖头边上缀的米粒大小的珠串在玉娘的手里鞭子一般随着盖头抽在金夕然的身上,实在躲不过,金夕然只有抱头逃窜,哀嚎求饶的份:“娘子!娘子饶命啊!为夫错了!娘子饶命!”
玉娘闻言更是气愤,手上动作更狠更快,嘴里骂道:“娘你个头!老娘抽不死你!让你‘娘子’!让你‘为夫’!”
金夕然逃进了鸡脚,避无可避,又见刘玉娘一身大红绫裙甩着红盖头做的鞭子袭来,伸手端起盆架上的铜盆挡在两人中间,铜盆里还有半盆温水,被他这么一晃荡,水溅出来,整个前襟都湿了个透,脸上也净是水渍。
玉娘累的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想要抽他,又被铜盆挡着,索性也打累了,一手扶腰,抓着盖头的手指着金夕然接着大骂。
金夕然端着铜盆,前襟自胸而下,湿了个透,袍子角上来滴着水珠,白皙俊秀亦沾着水渍的脸上,扯着谄媚的笑容,一个劲的给刘玉娘躬腰赔罪,刘玉娘险些被他这狗腿样子逗笑了,强撑住怒脸,狠狠的摔了盖头,怕笑出来,也不看他,冷哼一声,扭身快步走至床前坐下。
金夕然探头见她脸上有些松动,忙忙的放下铜盆,也往床边走来,顺便不着痕迹的用脚把盖头踢的更远些,省的她一会一个不好又拿那东西抽人,试探着在她身边坐下,见她并不理会自己,方才放下心来,不顾她轻微的挣扎和冻人的冷脸,抱着她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跟她说话:“娘…”被玉娘一个眼刀子飞过来,忙讪笑的改了口:“姐姐!……玉姐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弟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