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之前,常太后和她好像没太大不同,然而现在,常氏一族已经占据风光,她却只能依附于常太后。
冯贵人,太渺小了。
她以前没太察觉。
吃得饱,也穿的好,拓拔叡对她不错,常太后看起来也很疼她。然而实际一细想,其实她什么都没有。
她嫁给拓拔叡,却连家人的面都见不到,拓拔叡说的给她哥哥爵位,好像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兑现。冯凭心里一直还等着等着,结果他好像是忘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再提起。她的兄弟姐妹,她还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她每天待在紫寰宫,拓拔叡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来了,说几句话就走了。除了担忧还是担忧,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她想跟他问哥哥爵位的事,却不敢问,好像在跟他索要好处似的。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问,也不好意思想这个问题。直到今天见到常家人,跟常氏一比,那感觉就有点鲜明了。
这个心情,她不敢向任何人说,包括韩林儿。她一晚上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贺若,乌洛兰延,连小常氏的丈夫都升了官了,她想要哥哥进京过分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同她商议。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心头失落的很,胡乱闭着眼睛睡了。但是接下来许多天,她心情都一直很低沉,想到拓拔叡就有点不开心,莫名的感到委屈。
韩林儿看出了她的心事。
她起初时常提她哥哥,因为那阵想让拓拔叡把她哥哥调到京里来,这样她身边能有个家人依靠,结果这事没成,她哥哥没进京,反而调到别地去了,韩林儿就看到她当时有点伤心。不过她那个性子,伤心也不会跟人说,直到看到常氏一大家族浩浩荡荡的受封进京。
韩林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一个小贵人,能跟皇太后比吗?以她在宫中的地位,她哥哥就算到了京中,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高官厚爵的。皇帝身边重要的人多了去了,有外亲内戚,有功臣重臣,有豪门贵族,哪一个都需要拉拢,哪一个都比她这个小贵人要紧得多。朝廷的官职又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僧多粥少,冯家罪人出身,当初又遭遇大祸,到现在子嗣凋零,独木难支,很难获得晋升。于其弄回京里来,做个小官,还不如放在地方上。
只是告诉她真话,她又要伤心。
这日,冯凭坐在床上跟珍珠儿学绣花,突然门外有人来,抬头一看,却是常小妹。常小妹穿了身鲜嫩的鹅黄色衣裙,头上簪着一朵洁白的茶花。
“你在做什么?”她笑道。
冯凭笑说:“我在学绣花呢。”
“你绣的什么?我能看一看吗?”常小妹边说边走了过来。冯凭把绣样子给她,笑说:“当然可以了,你看吧。”
冯凭邀请常小妹到榻上坐,一块玩。常小妹很喜欢她,接连好几天都过来跟她一说话,还一块睡觉呢。
直到这天,韩林儿告诉她:“臣听说,太后有意将小妹许给皇上。”
冯凭才明白,常小妹近段日子总和自己亲近,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愣了一会儿,半晌没出声,轻轻地哦了一下。她垂着眼,伸手去,拿几子上的剪刀在手上,一开一合,低着头慢慢玩着。
韩林儿看到她那个心不在焉玩剪刀的样子,知道她是在掩饰尴尬,心上一疼,也没办法安慰。
哪知道过了几天得知,这事竟然没成。也不知道是为何,好像是拓拔叡那边不答应。韩林儿说:“太后好像认为是乌洛兰延在皇上耳边吹的风,阻挠了此事。”
冯凭道:“兰延?”
韩林儿道:“臣也不是很清楚。”
事是真的了,常小妹没过多久就出宫去了,冯凭再也没见到她。
韩林儿见常小妹一出宫,她就掩饰不住的高兴起来,心里更疼,更替她难过了。他有点担心她,忍不住说道:“小贵人心里装着皇上,一听说皇上要娶谁就难过。只是他是皇上,就算现在没娶,将来还会有数不清的妃嫔,将来还会立后,小贵人现在就应当有心理准备。”
冯凭抠着手帕,低声说:“我知道。”
韩林儿蹲在榻下,摸了摸她头发,说:“要是这点事就伤心了,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小贵人现在得太后的喜爱,已经是难得的了,就算皇上真娶了常小妹也没有什么,小妹先前不是就在认真同小贵人亲近吗?这宫里,能做朋友就是好事。你看,你当初是太后带到皇上身边的人,跟太后关系匪浅,我看太后娘娘也是真重视你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去常家的家宴。小贵人在宫中无依无靠,唯独能依靠太后,不要因为这点事就和太后多心生疏了。常小妹现在不能入宫了,皇上的后宫没有常家人,太后会更加重视小贵人的。”
冯凭盼哥哥进京,没有盼到,却意外的有个韩林儿,时时安慰她,跟她讲一些体贴话儿,竟然也像哥哥似的,让她生出了一种可以信任依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