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没有再回头了,但在离开前,三太太顿了顿,外人看来,她是在居高临下的看着院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老锁匠,可实际上,她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牌来。
她欺骗了二太太,其实她也给自己做了牌位了。
她想,她不要活成老不死的样子,如果肃宁真有一天离开了,她便会立刻随之而去。
只是她的牌位与肃宁的有所不同,肃宁的牌位上写的是“傅家二太太许肃宁”,而她的只有三个字“戴明月”。
三太太仰头长叹一声,等到她再平视前方的时候,她又是如寻常一般的菩萨面相,她幽幽地说道:“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快将老先生扶起来。”
“三太太,这是二太太的意思。”一个看着与余婷十分相似的小姑娘上前说。
三太太将那姑娘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苦笑笑,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问:“姑娘,你叫什么?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小姑娘躬了躬身,羞答答的答道:“三太太叫我桃枝就好。”
“桃枝……好名字。”三太太回过头去,不再看她,至于老锁匠,她知道,肃宁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罢了,罢了。
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还在绣春楼等着呢,反正自己也从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还是去做正事的好。
她和肃宁这样的人,活到如今,还要闹事,还不都是为了儿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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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说好要带自己去玩,闹了半天他全忘了!
傅惜时嘟着嘴鼓着气在茶室门口转着圈,原本自己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等小叔的,待在家里好几天,都快要憋死了!今天一定要跟着高辛辞他们出去玩,但小叔突然又回来了,还非要让她在这里等着,好好一个旅行计划,都成了老宅度假村半月游了!
哼哼,等小叔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挠他的痒痒,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丢在这里!
可真正看到小叔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傅惜时却说不出话来了。
小叔就在面前,可傅惜时无论怎么看他,他都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小叔。
小叔……好憔悴,面带苦涩。
小叔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他是整个傅家的骄傲,他是整个傅家最乐观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傅惜时好像抬起手来摸摸小叔的脸,看看这是不是一个戴了面具来骗她的人,但不是,那就是小叔。
小叔掐了掐他的宝贝乖乖的脸来逗她笑,可她笑不出。
“小叔,你怎么了?”傅惜时轻声问。
小叔低头不语,斟酌许久,才敢再抬起头来看她。
“时时,把你的手机借给小叔用一会儿好吗?”小叔看起来十分疲惫,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傅惜时没有多问,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递给小叔。
小叔愣了愣,才把手机接过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从前一般摸了摸乖乖的发丝:“乖乖,等我回来的时候,要告诉你一件事,等我……”
说罢,小叔就走了,转过头去,他的背影无限落寞。
傅惜时眼睁睁的看着他踏进清雨中,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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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鸣延并没有走多远,还在老宅里,他没有撑伞,任凭冷雨滴答滴答打在他身上,他唯独没有叫雨淋湿乖乖给的那个手机。
直到到了绣春楼,他才叫人给他换了衣裳,擦干了发丝,他进门,傅家的三太太,他的母亲,早叫人倒了茶坐在堂上等他了。
母子分隔多年,再见面时,三太太第一句并非关心,而是抱怨。
“你把我叫来,自己反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把你老娘晾在这里,好玩吗?”三太太赌气似的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她拿了教鞭敲了敲桌角:“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什么不来看我?非得出事你才肯回来吗?家里栓老虎了?还是你觉得你老娘就是母老虎,能把你吃了似的!我就你一个儿子,明明在世,却总让我感觉你早已经跟着你老爹走了一样!”
三太太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原是呵斥,到后来也成了哭泣。
傅鸣延见不得母亲哭,每当母亲一哭,他就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亏欠了母亲,可每当他想要起身安慰的时候,老天又会要他想起来,母亲是真的做错了。
傅鸣延终究是坐在原地未动,即使心中如同刀绞,也未曾上前去将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至亲抱在怀里,哄哄她。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如果再让母亲仗着自己的势为所欲为,母亲就真的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