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师傅常替人们修自行车。朱凡从旁看了几次,会修了。遇有谁家的自行车坏了,推到门房外,请朱师傅修,倘若朱师傅没时间亲自修,便将&ldo;任务&rdo;交待给朱凡。往往还要严肃地叮嘱:&ldo;要认真修啊,不许对付!&rdo;
我曾对朱师傅说:&ldo;朱师傅,别不好意思,要收钱。&rdo;
朱师傅笑着说:&ldo;那哪儿行呢?那成什么事儿了呢?&rdo;
我也曾对朱凡说:&ldo;你爸不好意思收钱,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收!&rdo;
朱凡也和他父亲那么憨厚地笑,不吱声儿。
&ldo;朱霞,你收!&rdo;
朱霞也笑。
&ldo;嫂子,他们都不好意思,你出面收!在这一点上不必学雷锋,不必搞无偿服务!&rdo;
她同样憨厚地笑。
我也曾暗中对某些关系亲密者打招呼‐‐&ldo;咱们都不要让人家朱师傅白修车啊!&rdo;
人们都说对。
其实街口就有修自行车的。但那修自行车的天一黑就收摊了。住在楼里的大人们或学生们,往往晚上了才想起自行车有毛病,怕影响第二天上班上学,于是只有求助于朱师傅。而朱师傅从来有求必应。即使自己没空儿,也是先应下来,让儿子修。尤其冬季的晚上,不能把自行车搬屋里修,只能将电灯拉到外边,冻手冻脚地修……
这不给几元钱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但据我所知,他们是从来不收钱的。非塞钱给他们,反而会搞得他们非常窘。
我妻子的自行车,我儿子的自行车,他们也不知贪黑给修过多少次了。
我们也只能送些东西,变相地表示感谢。
朱霞曾在北京住院治过病,厂里为此发起了募捐。或多或少,是一份心。总之几乎都捐了。捐的都很情愿。证明人们对朱师傅和他的一家都是很友善的。也证明朱师傅和他的一家,给人们的印象是非常良好的。
第38节:朱师傅一家(2)
原本仅容得下一张床的传达室里间,四口之家是显然的,绝对的没法儿同住的。但这世上在一些人看来是显然的,绝对的事,在另外一些被逼到被推到那事前的人们,往往也就不那么显然不那么绝对了。正所谓事是死的,人是活的;生存空间是小的,人生活的心气儿却可以大一些。朱师傅捡了一张破木床,修修,将两张木床摞起来了,成了双层的床。又捡了一块板,晚上临睡前将下床接出一条。就这样,显然而又绝对解决不了的困难,似乎也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朱霞和母亲每晚睡下床,睡得多么挤是可想而知的。朱凡睡上床。而朱师傅自己,则每晚在厂里到处找地方借宿。好在厂里有些供值班人员睡的床,一般情况下他借宿不会遭到拒绝。
现在,这一家四口的生活,主要靠朱师傅一人的微薄收入维持着。
但我从未见朱师傅愁眉苦脸过。
朱师傅另外还有没有收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