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清康麻子九年正月初一的到来,偏居一隅的平西王府上下,也迎来了自建府定藩以来的最好时代。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靠着垄断八旗福寿膏的独家种植权和外销免税权,光是靠着在王府自身控制的藩地里种植的八旗福寿膏,平西王府就足足捞到了三百二十余万两纹银的财政收入,上到亲王吴三桂,下到普通藩兵藩丁,个个赚得盆满钵溢自不用说,还彻底弥补了平西王府粮饷不能自给的这个致命弱点,对螨清朝廷的财政依赖必需程度也大大降低。
面对这样的局面,绝大部分的平西王府文武将官和藩丁藩眷当然是红光满面,荷包鼓涨,象神一样崇拜给他们带来这种神物的吴三桂和卢胖子,吴三桂也是好几次从梦里笑醒,无比感谢上天赐给自己卢胖子这么一个活着的宝贝——简称活宝。可是平西王府中的一些有识之士,比如吴三桂的四大智囊胡、刘、汪、方,还有吴三桂麾下的夏国相、刘沂、高得捷、郭壮图、丘可孙和杨山梓等人,对这种情况却都是忧心忡忡,互相商量着寻找机会提醒吴三桂。
最好的机会无疑就是在除夕过后的这几天时间,为了庆祝新年,绝大部分的平西王府骨干、包括卢胖子这个平西王府的头号后起之秀在内,都拖家带口的回到了昆明,和吴三桂一起欢度春节,基本上,除了被小麻子扣在京城担当人质的吴应熊之外,平西王府的豺狼虎豹都已经到齐,无论是暗中串联还是暗中协商都十分方便。而经过几天时间的紧张准备之后,到了正月初二这天,平西王府的四大智囊和卢胖子、夏国相、刘沂、高得捷等十余人联袂来到银安殿,联名恳请吴三桂接见。
耐心等待了许久,脸上还带着酒意的吴三桂终于来到了银安殿,身上穿的还不是正式召见的亲王服饰,而是穿着一身便服,刚一进殿就嚷嚷道:“上午本王还派人去找你们喝酒庆祝,你们怎么都推辞了?现在怎么又都跑到这里来了?走走走,难得过一个宽裕年,要多庆祝庆祝,都陪本王到安福园喝酒去,有什么事到了那里再说。”
“岳父,我们是有大事禀奏,还是请岳父就在银安殿说话。”吴老汉歼的长女婿胡国柱磕头说道。
“大事?”吴三桂一楞,说道:“大过年的,有什么大事不能过几天再说吗?”话虽如此,看到众多铁杆心腹脸色严肃的跪在银安殿中,吴三桂还是没有坚持反对,很快就坐到了银安殿正中的团龙椅上,按着规矩接受了铁杆狗腿子们的礼节,又说道:“平身,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众人并不急于说话,仅有胡国柱向平西王府中的头号理财专家户曹掌印刘沂使了一个眼色,刘沂会意,出列双膝跪下,捧出一本厚厚帐簿却并不打开,直接就说道:“启禀王爷,我平西王府康熙八年的财政收入如下:云南田税、丁税与盐税等各种税赋共计收银二十九万三千三百二十六两一钱三分,贵州各项税银十万零五千二百九十七两五钱一分,云南八旗福寿膏收入三百二十五万六千九百九十二两六钱,朝廷拨给军饷俸禄三百四十万两。”
“各项收入相加,共计是七百零五万五千六百一十六两二钱四分,相较去年的三百七十二万余两,增长几乎达到了一倍!”说到这,刘沂顿了一顿,又沉声说道:”如果再加上我平西王府私自采铜铸钱与挖采金砂等秘密收入,我平西王府今年的财政收入,实际上已经超过八百万两!除去军饷、武器、俸禄等各项开支,实际节余四百八十余万两!“
“作长(刘沂字),这个数字,孤已经向你问过几次,你也仔细奏报过几次了啊?”吴三桂笑容满面的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啊,尤其是一峰,你的八旗福寿膏,真的是帮了我们平西王府的大忙,从今年开始,我们再也不用怕被别人卡住脖子了。”
“岳父,请先听刘大人奏完。”胡国柱脸色严肃的提醒道。吴三桂一楞,忙提起精神,向刘沂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禀奏王爷,因为朝廷追查甘肃粮案,前任户部尚书、云南保山人王弘祚已经被革职拿问,换成了与我们平西王府不和的郝惟讷,所以微臣等已经无法直接掌握朝廷财政的收支情况,只能根据公开的消息分析推断,大约估计。”刘沂不紧不慢的说道:“微臣等估计,朝廷在康熙八年的国库收入应该只有八百余万两,内库收入绝对不超过一千万,合计大概在一千八百万两左右。”
“是吗?这又怎么了?”吴三桂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还满头雾水的追问。
“王爷,微臣还掌握了一个绝对准确的消息。”刘沂叹了一口气,说道:“康熙八年,朝廷的两淮盐税收入是二百三十八万两五千六百七十一两五钱五分,比我们云南的八旗福寿膏收入少了八十七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两五分——王爷,微臣斗胆请问一句,看到这样的数字,你还笑得出来吗?”
吴三桂确实笑不出来了,吴三桂又不是政治白痴,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数字,吴三桂当然明白刘沂的弦外之音——云南的八旗福寿膏收入已经超过了螨清财政收入的头号支柱两淮盐税,小麻子和螨清朝廷会有什么想法?难道会下一道圣旨夸奖吴三桂理财有道,鼓励吴三桂今年继续吃独食发大财?那小麻子和螨清朝廷就真是白痴了!
“岳父,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胡国柱阴阴的说道:“虽然朝廷也没有办法掌握我们平西王府的真正财政收支,可是大概还是能够估算出来的,这样的数字被皇上看在眼里,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们平西王府已经很富足了,明年的粮饷拔给,可以让我们自给自足了?”
“或者,皇上会不会认为,王爷你是他的臣子,你的银子就应该是他的银子?”方光琛的声音也暖和不到那里去。
“你们的意思是,担心皇上和朝廷要打我们平西王府银子的主意?”吴三桂的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王爷,这是明摆着的事。”汪士荣抢着开口,说道:“咱们那位皇上,有多么的小心眼,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康熙六年,我们平西王府的财政收入还不到现在的一半,皇上都觉得给得太多了,还要逼着王爷你削减军饷,现在我们的财政收入已经是康熙六年的一倍还多——咱们那位皇上,还不得心疼银子心疼到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汪先生,那可说不一定。”卢胖子恶毒的补充道:“说不定是翻完牌子用黄绢子把妃子裹了,抬到咱们皇上面前时,咱们的皇上忽然想起我们平西王府今年的财政收入——然后可怜的妃子就自己用手安慰自己一夜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包括吴三桂在内的人无不莞尔,夏国相和高得捷几个粗人干脆放声大笑——夏国相在历史上可是号称能和吴应麒相比肩的大老粗,绝对不是传说中和韦爵爷斗智斗勇那样有勇有谋,在吴三桂面前的位置也远没有那么重要。卢胖子的老师刘玄初则呵斥道:“一峰,银殿之上,不得放肆!”但骂完学生,刘玄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提到皇上时就不能恭敬点?”吴三桂也笑着用手指指卢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卢胖子则肥脑袋一昂,说道:“下官是王爷的人,不是他的人。”
“行了,行了,别岔开话题了。”吴三桂十分满意的挥挥手,制止卢胖子继续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末了,吴三桂又收起笑容,严肃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今天来求见本王,都是想提醒本王,要防着皇上和朝廷眼红本王的八旗福寿膏收入了?”
“岳父,这是明摆着的事。”胡国柱一摊手,说道:“朝廷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平西王府的银子有富裕的,因为有了银子,我们就可以摆脱朝廷对我们的最后一道束缚,可以扩军,可以练兵,可以铸造火炮打造武器,把新招募的军队武装起来,也可以把藏区的马匹都买回来,增加我们的骑兵,更可以买盐买粮,让我们平西王府的藩众再不受盐荒粮荒困扰,飞速壮大起来,朝廷会容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准确来说,就是见不得穷人喝一碗稀饭。”卢胖子帮腔道:“朝廷只会希望我们平西王府越来越穷,不会希望我们越来越富。”
“最新消息。”刘沂冷冷说道:“因为我们平西王府大量收购粮食,现在云贵粮价每石已经下降了一钱还多,江南和湖广的产粮区粮食价格,每石却已经上涨了两到三钱银子,产粮区的粮食价格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朝廷会容忍这种情况长年持久下去吗?”
“王爷,换一个处境,假如你坐在乾清宫那个位置上,你会不眼红我们平西王府吗?”吴三桂的另一个心腹郭壮图开口问道:“你会不会想方设法的削弱我们平西王府?让我们平西王府重新穷苦下去,继续受军饷粮草不足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