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正事。”方赫十分明智地没有继续闲聊下去。
“正事?”秋若耶眉梢一挑,道:“方将军,你的五百刀客我已经全数奉还,没有一个人死在山中,我已经做到了你的要求,现在是不是该你行动了?”
方赫揉揉眉心道:“我在这里观察了几天,秦军的营地防卫堪称兵法大家所为,想要混进去太难了。”
秋若耶不以为意道:“五湖不过是一介柔弱女子,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很不擅长,只能仰仗方将军了。”
方赫并不在意她的话中带刺,反而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给我一些事情,毕竟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仓促行事,恐怕会让秦军jing觉,那样反而不妙。”
秋若耶点点头,表示赞成他的意见。
方赫见她的目光从窗外看向下方,十分认真的模样,不禁问道:“五湖先生在看什么?”
秋若耶没有转头,只是喃喃说道:“很有趣的人。”
窗外下方便是灯市大街,方赫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便一眼瞧见了一个打扮怪异的男人。
齐国百姓崇尚华美风格,所以即便家境不优,也会在衣着上耗费心思,可楼下那个在大街上缓慢行走的男人,一身装扮就有点惊世骇俗了。他上身衣物破破烂烂,下身穿着一条破旧的绒裤,脚上是一双露出脚趾的布鞋。
这个男人头发乱如杂草,脸上污迹斑斑,看不清真实长相。
他叫张皓。
他曾经是藏锋营第七小组的兵,如今已经成为十死士灵位上的一个名字,这件事他并不知道,可是他能猜到,所以心中愈发羞愧难当,更不愿回到那个温暖的营地去,只想逃离,越远越好。
所有人都以为第七小组全部战死沙场,即便没有找到张皓的尸体,裴城也只以为被野兽叼走,所以心中更加悲伤。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回到那一个惨烈悲壮的夜晚,第七小组主动请缨留下为其他人断后,张皓当时并无惧意,可当死亡来临时,他却没有忍住心中胆颤,竟然做了一件旁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在被人砍了一刀之后,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就地倒下装死。
当时山贼急于追击藏锋营大部,所以根本没有仔细检查这些死士的尸体,张皓就此逃过一命,可当山贼走后,张皓悄悄睁开眼睛,却发现组长徐江柳就倒在自己身侧,那双瞪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死不瞑目。
徐江柳未必发现了张皓的装死行径,可张皓心中宛若天塌下来一般,虽然活了下来,可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徐江柳瞪圆的双眼,心中比死还要难受。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立刻拔脚飞奔,朝着南方没有目的地奔跑而去。
一路哭一路跑,饿了就喝泉水,渴了就吃野果,就这样一路跑到了齐国境内,他偷了几件百姓的衣服,将那副秦军制式轻铠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起来。
一同被埋掉的,还有他的人生和梦想。
此后他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在齐国境内游荡,今ri竟然出现在了佑京城里。
街道两旁一些孩子看见这个怪人,调皮地拿石子砸他,张皓似乎毫无感觉,任由那些石子扔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继续缓慢地朝前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处可以藏身?
几个路过的行人看到张皓这副模样,其中一个牙尖齿利地年轻人忍不住皱眉骂道:“哪里来的野狗,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张皓猛然停住脚步,一把抓住那个年轻人的衣领,竟然将他提离了地面,他惨然一笑,脸上神情格外渗人,张嘴便是一口唾沫喷在那个年轻人脸上,吼道:“老子是秦国人,听到了吗,秦国人!你们齐国这些没卵蛋的玩意有什么资格骂老子!”
他声音很大,再加上方赫和秋若耶都是耳目聪敏之人,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秋若耶面se一沉,可是对面的方赫表情更为奇怪,他先是皱眉沉思,继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饶是秋若耶智计无双,看到方赫露出这个表情,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寒而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