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变相和赵远鹏一起见了家长之后,黄晶晶觉得,也许结婚这件事就这么开始理顺了,一切就要从此开始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眼下,她就只等着赵远鹏主动把话挑明了说。在那之前,她就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可以了。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应对目前状况的方式就是,“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要不是几天后又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黄晶晶已经开始觉得,如果有一天真要结婚的话,和赵远鹏结还是不错的。
事情么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许、甚至只不过是她惯有的敏感多疑在作祟。然而,直觉这回事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无关紧要的,所以——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下午,赵远鹏约着黄晶晶一起去看房子。多年以后,要是再有人——有异性约她看房子的话,她一定会长好几个心眼的。然而当时她不明白,几乎可以说就是个“缺心眼”。
看房子么,那就看看呗。作为一个朋友来说,给参考参考、给出点意见也没什么的。她于是按照平时出门要准备的那一套流程,穿好平时最常穿的那件白色蕾丝衬衫和牛仔裤,化了一个淡妆,再背个挎包,换上一双最舒适的凉鞋,然后就出门去了。
在她的人生当中,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心里面有点激动吗?那是当然的。然而赵远鹏还没有主动开口明确了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就得继续装作无所谓。
到了售房部,二人刚碰了头,就有售楼小姐迎了上来。几年以后看来,当时那售楼小姐的言行,也是相当的有看头的。不过,当时黄晶晶就只顾着让自己尽量表现得无所谓了,并没有更多地注意到别的趣事。
那售楼小姐一开始把他们二人当新婚小夫妻看待来着,这在黄晶晶也是人生头一遭的经历。特别新奇,也有那么点奇怪。但首当其冲还是要保持无所谓的姿态。
于是,当售楼小姐几经试探之后,终于问出了那句“二位是才结婚不久吧”,黄晶晶忙不迭摇着头、摆着手说“没有的,我们没有结婚”,伴之以尬笑。随即,她又赶忙瞥一眼赵远鹏的姿态,然而那后者也是同样的姿态。那么,好吧。
“二位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去现场看房子的时候,那名售楼小姐穷追不舍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在她们看来,而且实际上也是这么个道理,房子是和婚姻划上了等号的。这个,也是多年以后黄晶晶才明白的。
同样,二人也只是出于默契一般地笑着——赵远鹏说了句什么话么?也许他说了一句“时间还没有定的”?虽然是大实话,但黄晶晶听了以后,脸上还在笑着,心里面那条理顺的线又开始打起了结。你没办法让一个纠结的人忽然变得不纠结,这和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医好一个装病的人是同理。
这句话,意思不就是说,他还没有打算将二人的关系确定下来?好吧,幸好是坚持了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也没有太丢脸吧。
这一个疙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越系越紧。疙瘩么,反正她心里面已经有好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个。
晚上吃过饭以后,二人一起散了一会儿步。在等过马路的时候,赵远鹏接到一通电话,是他家里面打来的。二人肩并肩站着,通话内容黄晶晶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他家里人询问他几点回家。
“你都是成年人了,他们还管你几点回家啊?”黄晶晶说。
“是的,我们的家风比较严格。”赵远鹏说。
“那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我自己回去了。”黄晶晶说。
说话这功夫,马路上车特别多。赵远鹏始终没找着机会过马路,二人的对话忽然变得艰难。赵远鹏没有回答,专心在发短信。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赵远鹏发完短信才回答着,一边紧盯着马路。
几秒钟的功夫,车少了,赵远鹏穿过了马路。黄晶晶转过身子。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某某宾馆”那张一人高的招牌照得她眯起了眼睛,她快速离开了那个位置。
折腾一天,收获了一个心结,怎么看,都没法让人不难过。让人难过的,还有其他什么后知后觉的事情吗?肯定有的。
几天以后,赵远鹏发来了短信。
“在干什么?现在有空吗?”赵远鹏说。
“没干什么,在学习。有什么事吗?”黄晶晶回复。
“这周末有时间吗?我们又去看看房子呗。”赵远鹏说。
“怎么办?我不想继续去相亲了。”黄晶晶说。
“你确定?这事你自己做得了主吗?不用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吗?”赵远鹏说。
“我自己做得了主。这段时间我已经想了很多次,够清楚了。”黄晶晶说。
赵远鹏从此销声匿迹。
活着就会源源不断遇到问题,就得马不停蹄解决问题。
寻求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此二者的充盈,会让一个人逐渐忘却初衷吧,还是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扭扭捏捏、虚情假意或逢场作戏上了。比起所谓的结果、未来,果然还是真实的现在最靠得住。每一次下坠来得猝不及防,而它就是那张无比坚固的网。冲破一切弱不经风的防护之后,最后必定是落入这张网中。一切皆能够承受,一切皆因而得到补偿。
尽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只是尽力呢?不要总想着还可以重新开始、从头再来,已经太晚了。没有必要后悔,正是出于相信、坚持、坚定以及勇气,才走到眼下的局面。已经走来了。而且,在开始的时候,在迈出第一步时,早已经知道现在,早已经决定不后悔。现在,再做一个决定并不会比第一个决定更难,虽不轻松,但并不是更艰难,也不是最难的事。
最难的事,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