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离开时哭着挂上去的。
但细细再看,似乎又不是现在这个季节拍的,照片里绣球花开得正盛,天湛蓝,万里无云,藤椅摇荡,秋千上蹲着一只懒猫,葡萄架下有绿色的藤。
云潆忽然意识到,方清源从夏天到秋天都在这里,他为她种了满园的花,为她收拾出一个家。
他这条朋友圈只有两个字——
等我。
是对云潆说的。
于是,着急忙慌穿衣服订机票的黄单二人就看着跪在地上玩手机玩得起劲的爱哭鬼突然宣布:“我不去了!”
“啥?”
“你再说一遍!”
“我哪也不去!”云潆吸吸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唧,“我要在这里等他!”
“等谁?”黄总酒还没醒。
扇贝贝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杯海王金樽,妈的小姑娘变脸跟变天似的!
云潆捧着手机抱在怀里,乖乖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再看看那些照片,忍不住又哭了。
黄总虚弱地倒下,爱谁谁吧,老娘困死了。
方清源在云滇那个小机场里,登上了去北京的航班。
为他送行的是古老。
年过百岁的老人拉着他的手,不再如他出国念书那年那样叮嘱什么,而是一言不发。满是斑点的手激动地颤抖着,眼中含着骄傲的泪水,压抑了很久,最终笑着:“去吧,崽。”
方清源朝老师深深鞠一躬,和团队飞往祖国首都,参加今年的国家科学技术颁奖典礼。
农学,农业与科学。
这个奖颁给对国家科学技术做出巨大创新贡献的个人和团队,无论对于哪一行来说,都是一项至高殊荣。
方清源与他的菠萝基因破译团队等候在台下,大礼堂内掌声如雷,他默默低头理了理身上匆忙准备的西
装,平时穿惯了所里的夹克衫,现在这样束缚正式的行头叫他有些难耐,他的掌心抚了抚入场前就关机的手机,他的手机如果没有关机,这样的动作会让屏幕亮一下,只一下就够了,上面会出现某个姑娘的照片,她贴着冰冰贴,藏在花后面笑。
你能觉得,她笑的时候也是在撒娇。
主持人在台上说:“下面,让我们欢迎国家技术发明奖的获奖个人和团队上台领奖!”
方清源环视一下自己团队里的五个人,帮小巴整理了领带,带头走出去。
红色的幕布、红色的地毯、红色的五星红旗。
入眼一切都是红的,记得父亲在他小时候唱过的歌儿:闪闪红星,放光彩。
头顶的灯很亮,所以显得台下很暗,大礼堂的容纳量让方清源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台上维护孩子们的云潆。
她独自站在那么亮的台上,却一点也不害怕。
后来,她说起了父亲的操场,那时她朝台下看,他以为她是看得见他的。
原来并不是。
她看见的,也是一团暗。
他能听见主持人在报二等奖的获奖者,在报颁奖人的名字,他能听见自己的研究课题、那一长串名字响彻这个礼堂。
然后,掌声响起。
落到方清源手里的是沉甸甸的奖杯,他得过不少奖,这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奖。
一直沉稳的男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一抹微笑,与颁奖的那位老人握手,低声简短地交谈几句,然后看向镜头,留下合影。
这么些年,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失败后一次次相互鼓励爬起来,田间、实验室、田间、实验室,这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从云滇来的人都死死咬着牙,忍着心中澎湃的情绪,一下台,小巴就哭了。
哭着握住方清源的手:“方哥,谢谢你!”
所有人的眼中都溢满了感谢,如果不是方清源,不是他的坚持和鼓励,一切不可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