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梓唐在感慨时,杨菀之也在仰头看着这剑门关。剑门关左右为大小剑山,也不知大自然怎样的鬼斧神工,这山像是被人从中用剑劈开,两侧峭壁俯视山谷关隘。
两崖对峙倚霄汉,昂首只见一线天。
相传诸葛亮任蜀汉丞相时,见大小剑山之间有阁道三十里,又见大剑山中断处壁高千仞,天开一线,便在此垒石为关,以为屏障,称剑阁。直至辛周,成为剑门关。
都说这剑门关是入蜀咽喉,从秦塞进入蜀地,必须要从这大小剑山中间的这一线关隘通过,若是被人扼住此关,秦地之人定然无法入蜀。
因此,剑门关的守将剑门令,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剑门关的城楼为三层翘脚式箭楼,底层为石拱券门,门正中书“剑阁”二字。其上阁楼正中悬一横匾,书“天下雄关”,顶楼正中的匾额题有“雄关天堑”。关楼为十字歇山顶,四面轩窗、环廊通透,角柱生起,敌楼高踞、堞垛森严。
这边焚琴几人正忙着拿通关路引呢,杨菀之连牵马的缰绳都脱手了,手上抓着纸笔飞快地抄绘剑门关关楼的立面,嘴里感叹:“剑阁峥嵘,剑门关雄浑,蜀地的工匠真厉害,能在这雄关天堑中造出这样的建筑!”
焚琴一边叹气一边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杨菀之的路引,递给守关将领:“大人永远都在看这些东西。”
“当然。”杨菀之还蛮自豪。
等到杨菀之一行人过了关,关外有茶摊、炊饼店数个饮食小摊,从山下一路走来,到这里也饥肠辘辘,杨菀之几人正在买炊饼,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杨大人,别来无恙。”
杨菀之转头,就见章断秋穿着一身软甲大步走来。
“章大人,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杨菀之连忙见礼。
“那当然,”章断秋说起来颇有些骄傲,“我可是这里的剑门令。”
看来她也得偿所愿了,杨菀之由衷祝贺道:“恭喜。”
六年未见,章断秋比起先前更黑了些,右眼下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章断秋对杨菀之道:“听闻你此次前往绵州任司空使,既然来了剑阁,我自当尽地主之谊。自此往南五里为有驿馆,你们今夜也当在此落脚,不若同去,也请你们吃顿饭。”
杨菀之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柳梓唐却一口应了下来:“正好,在下也有些事情想问章大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向前,走了五里,果然见在一处山势稍缓的山坡上落着一处驿馆,周边还有三五酒家。章断秋带他们熟门熟路地走进酒家中,开了一个雅间,落座。这剑阁的雅间远不如大兴酒家的那些,只是个单独的房间而已。章断秋问了一句:“尝尝我们剑南道的菜?”
见众人点头,章断秋叫来店家,点菜道:“一份芋儿鸡,一只缠丝兔,一条烤鱼,一碟笋子,一份油塌,再来一碗冬寒菜汤!”
章断秋点的这一串的菜,除了烤鱼和笋子,杨菀之几人都没吃过。那芋儿鸡是将芋头和鸡烧在一起,芋头软糯,吸饱了酱汁以后无比咸香。烤鱼上撒了芫荽、茱萸、椒盐和蕺菜,更是鲜香。那蕺菜细长细长,被切成小段洒在烤鱼上,吃起来有股仔姜和薄荷的味道,柳梓唐皱着眉吃下去了,杨菀之倒是蛮喜欢。还有店家打来的蜜糖牛乳,一口喝下去,众人不由大呼:“好甜!”
“这巴蜀人就是爱吃甜,也爱吃肉。”章断秋介绍道,“巴蜀人生性好吃,有话说,哪怕住蓬室柴门,每餐也一定要吃肉。还有这芋头,也是蜀中美味。”
品尝了一通当地美食,柳梓唐很快切入了正题:“章大人,我此次前往绵州上任,要查清朝廷灾银去向。我们怀疑朝廷拨往绵州的灾银丢了,不知章大人对这批灾银可有印象?”
谈及公事,章断秋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地动是六月十日发生的,六月十五,绵州的信鸽抵达剑阁,六月二十七,第一批灾银共计二百万两自剑阁过关。七月五日,信使过剑阁入京,七月十日,第二批一百万两灾银过关。这些都在我们关内的册子上有明确记录。”
“但七月二十日,信使再度进京,再次向圣人讨要灾银。三百万两白银,不可能这么快用完。”柳梓唐说道。
听柳梓唐这样一说,章断秋的脸色更严肃了:“若说第一批灾银可能是被困在路上还说得过去,但剑州自灾后第一时间就抢修了官道,到七月十日之后,剑州全线的官道都通了。绵州受灾比较严重,有部分道路还堵着,信使要过来须得徒步翻山,我们现在也只能通过飞鸽传书了解绵州城内的情况。”
为了保险起见,柳梓唐还是让章断秋派人去取了入关的记录,检查无误。至少可以证明这笔灾银是在进了剑南道以后才丢的。
灾银丢了是大事,若是四处宣扬,肯定让百姓不安,所以绵州和大兴两边对此事都瞒得很紧,章断秋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灾银竟然不翼而飞了。章断秋气道:“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这可是绵州人救命的银子!”
“也许是遇见山崩、洪水,灾银被毁了呢?”杨菀之问道。
“不可能。”章断秋笃定道,“七月时剑州境内并未有洪水山崩,况且灾银走的是官道不是野路,若是遇着天灾,总会有消息,当地的官员也不可能不施救、不汇报。如果这灾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定是人祸。”
“我与章大人所见略同。”柳梓唐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剑州到绵州一带可有山匪?”
“并无。”章断秋摇了摇头,“太祖出生在益州,因此对剑南道极为重视,自太祖称帝以来,剑南道日渐富庶,益州更是成为仅次于扬州府的第二丰饶之地。剑南道的人民安居乐业,并无理由落草为寇。加之剑南道一直有我们月家军镇守,谁敢在我们头上撒野?”
太祖的父亲原就是益州朝集使,所以,虽然辛氏祖籍在天水,但太祖心中的故乡还是益州。
“那就是监守自盗了。”柳梓唐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