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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从夏申进来的那一刻起，直觉已经让他嗅出了危险。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向他袭来。

&ldo;陛陛下。臣一心为陛下考虑，若是臣说的不对&rdo;王统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巨大的恐惧，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ldo;后悔了？晚了！既然你不想活，那好！&rdo;

&ldo;传旨，太常卿王统妖言惑众，藐视君上，灭族！&rdo;

当天夜里，将星陨落，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因病离世。这位万人敬仰的战神被突然的疾病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年仅二十五岁，谥封&ldo;景桓侯&rdo;。武帝下旨将其葬于茂陵东北侧，将他的墓修成祁连山的模样，以表彰他的万世功勋。

这一天，长安举城茹素，家家户户都挂起了黑纱。就连前几日晴好的天气也消失不见，抬头望去，乌云正一层层的塞满整个天空，似把整个城市都罩上了一块黑幕。狂风渐起，把一棵半枯的柳树吹得倾斜了枝干，几片枯叶被风卷上了天空，在半空里飘飘飘荡荡的，好似无主的游魂，却又瞬间被抛落在地。街上很静，几乎看不见行人，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和树枝摇晃的沙沙声，仿佛整个城市奏起的悲鸣。一只燕子顺着屋檐低低的飞过，它低声的鸣叫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余下那鸣声悠悠远远的回响，却让这座城显得更加沉默。

平阳公主的车驾停在灞桥。平阳走下车，桥上果然有一个身影，看样子已经伫立了许久。

&ldo;仲卿，冷吗？&rdo;她手中拿着那件藏青色的大氅，仔细地为他穿上。

&ldo;丧礼结束了？&rdo;

&ldo;是啊。丧仪早就越了制。陛下还命羽林侍卫全部黑衣黑甲列阵送葬，从未央宫一直排到茂陵。&rdo;

卫青没有再问下去。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己经站了接近一天。思绪逐渐被放得很空很空。望向远方，他的目光淡漠，淡漠的好似远处绵延的骊山，不会发出一丝声响。风越来越大，把他身上的大氅吹得向后鼓起，猎猎作响。远处的天空似乎传来几声闷雷，要下雨了。

&ldo;仲卿……&rdo;

&ldo;我没事。&rdo;卫青的语调出奇的平静：&ldo;以前我总是想，等我了到那一天，霍去病那小子会不会为自己披麻戴孝？毕竟，他还那样年轻，没想到……&rdo;

&ldo;去病天纵英才，也许这是老天的意思，不愿看见他在人间白头。&rdo;

&ldo;是啊，老天把他的生命停留在最灿烂的一刻。就算没有马革裹尸，也算无憾了。&rdo;想到这，卫青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

&ldo;不像我，只能同这草木一样，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然后归于尘土，了无痕迹。&rdo;

身旁突然传来轻声的呜咽。卫青拉过平阳的手，轻轻拭干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入了夜，风愈加凉了。卫青脱下身上的大氅，为她披在身上。

&ldo;平阳，还记得那天我在这桥上说过的话吗？我盼着有那么一天，可以放下一切，抛开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只有你我二人，隐没山间，做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rdo;

平阳苦笑，眼泪却再一次打落在卫青的手背上。

&ldo;怎么不记得。这又何尝不是我的梦想？只是这怎么可能？生在帝王之家，有太多的事我们都无法选择，无法改变。&rdo;

&ldo;怎么不能？这些年，皇上对我的猜忌防范，我不是看不出来。前段日子太子的事，你一直把我挡在后面，为的就是怕皇上再对我生出戒心，这些我都明白。既如此，我们不如放手，也能让皇上安心。&rdo;

&ldo;那太子怎么办？没有你这个大将军的保护，不怕他再被人算计？&rdo;

&ldo;太子应该长大了，不能由我们保护他一辈子。以后，朝堂上的事我们都不要管。就算不能学范蠡那样泛舟西湖，至少能躲开那些权力倾轧，过我们平静的日子。&rdo;

&ldo;好。&rdo;平阳轻轻点了点头。卫青伸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嘴唇轻吻上她的额头。

&ldo;平阳，我花了十六年才娶到你。人的一生太短。时间，真的经不起挥霍。&rdo;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密，夹杂着几声闷雷滚滚而来。卫青终于转身，一只手拉着平阳，大步朝桥下的车驾走去。

&ldo;我再陪你待会儿吧。&rdo;

&ldo;不行。&rdo;卫青拿出了不容置疑的语气：&ldo;我们一起回去。你身子弱，不能淋到雨。&rdo;

二人刚登上车不久，倏忽间，天空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刹那间刺穿了黑色的天幕。压抑了整整一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第四十一章承君此诺

自元狩六年霍去病去世之后，西南诸国的战事却并没有平息。元鼎五年，烽烟再起，南越王相吕嘉谋反，杀汉使者及王太后。刘彻大怒，起大兵征伐。命伏波将军、楼船将军等八校尉出兵。元鼎六年冬，平南越，置南海九郡。元封三年，刘彻任用赵破奴率万骑征讨西域，先后发起姑师之战，楼兰之战，威震西域，使西域各国皆臣服于汉。与此同时，朝鲜王谋反，攻杀辽东都尉。刘彻募天下死罪囚徒攻朝鲜，元封三年夏，定朝鲜，为四郡。

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卫青逐渐淡出了朝堂，对西南的一系列战事也没有半点参与。半生的戎马生涯，数十年的塞外征战，昔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再也抵挡不过疾病的侵蚀。他患上了严重的咳疾，终日咳嗽不止，身体也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只能日日靠汤药勉强维持着。生死由命，卫青早已看得开了，平阳公主却不知为此偷偷掉过多少眼泪。她不惜重金遍访天下名医，他却始终不见好转。他眼见着她为他的病折腾的日益憔悴消瘦，却不知如何安慰。有时，深夜里他忍不住咳嗽，他只好用被子紧紧掩住口，免得声音太大把她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