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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余子和斜眼看了他，见他穿了枣红花条呢的西服，里面雪白的衬衫和领子，垂着斜纹花领带，小背心口袋里微露着橙黄的金表链子，于是取出一支卷烟，自己擦火引着了，喷了两口烟，微笑道：&ldo;阁下很好的青年，为什么干拆白党的事情？&rdo;计春红了脸道：&ldo;余先生是为了孔小姐的事情来的吗？我们已经把交涉解决了，没有事情了。&rdo;

子和淡淡地笑道：&ldo;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你穿了这身西服，和她照过相吧？这相片我有不少张，我看你们表记的东西，你所有的，不见得尽还了她。她所有的，也不见得尽还了你。翻起脸来，这都是老大证据。她对你是无所谓的，可是她的父亲，肯把女儿白白地让人欺侮了一阵子，就完了吗？我已经收到孔大有三个电报，叫我把你告了。你虽然年轻，法院里或者可以饶恕一点，但是我只到公安局去告你拆白，你能说没有用令仪的钱吗？老实说了，你越年轻越觉你这人将来可怕，并不要经什么法律手续，就可以把你送到感化院去，感化你三年四载，你决计赖不了吧！&rdo;计春听了这话，脸就红了，淡笑道：&ldo;这是笑话。我和令仪订婚了，彼此同照一张相，交换一些东西，这也是平常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拆白？&rdo;余子和道：&ldo;这个我不管，将来你到公安局说理去。现任公安局长是最恨拆白党的，只要我一个电话，大概警察也就来了。&rdo;计春哪里还能辩驳，心中只有扑扑乱跳的分儿。

第二十四回踌躇带羞来坠欢可拾（2）

子和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更有把握了，便将声调低了一低，变作柔和的模样，因道：&ldo;你放心，我既说明了，是为息事宁人来的，只要你肯就范，决不把你告到公安局去。你和令仪的事情，已经闹到安庆去了，怎好随便离开？你家里那头亲事，又没有结婚，有什么不能拆伙的？暂时搁下再说。现在第一步，你还是去进学校读书；至于学校怎样进去，要花多少钱，你不必管，都在我身上。&rdo;说着，用一个食指，摸了他上嘴唇的胡子，微笑着，带有一种得意的样子。计春这倒不解所谓，望了他的脸，犹疑了一阵子道：&ldo;那是什么意思呢？&rdo;

子和道：&ldo;那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还要跟你们做和事老，你难道这一点事不懂，做了孔家的女婿，可以发几十万银子财吗？&rdo;计春手扶了桌沿，眼看自己的手背，沉吟了许久，才道：&ldo;我和令仪订婚，并非为了金钱。&rdo;

子和道：&ldo;我也不说你为了金钱，但是既得着爱人，又发了大财，那不更好吗？&rdo;计春默然了许久，低声道：&ldo;只是她……现在很恨我了，而且……她府上也不愿意。&rdo;

子和站起来，哈哈笑道：&ldo;只要你在令仪面前表示一点忏悔的意思，她自然可以回心转意。你看，这一些不都是她替你制的吗？她怎能真恨你？&rdo;说时，指着计春身上，指着床上的新被褥，指着桌上的奇巧摆设，又道：&ldo;至于她家里，只要你把家里那头亲事肯退了，她父亲又怎会不把女儿给你？于今是恋爱自由的年头，她父亲还真能把女儿关起来不成？&rdo;计春道：&ldo;我怎么办呢？&rdo;

子和笑道：&ldo;赔礼你总会吧。再写一封信回去，一定要把亲事退了，不然，就脱离家庭。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愿发财，还愿不要儿子不成？&rdo;说着，又把包考新cháo大学高中部的话说了一番。计春听到这些话，把承继孔家财产以后，盖洋房，坐汽车，穿好的，吃好的，那些消灭了许多天的幻影，重新又虚构起来，踌躇着道：&ldo;只是……&rdo;

子和道：&ldo;你不要下什么转笔。现在一言为定，还是愿到感化院去受拘留呢？还是愿意做财主老的姑爷？两项由你现在择定一项。&rdo;说着，板了面孔，侧着身子，只管吸卷烟。计春又沉吟了一会子，说出两个字：&ldo;当然！&rdo;

子和笑道：&ldo;你既说当然做财主老的姑爷好，你现在和我一路去见孔小姐。&rdo;计春吸了一口气，才道：&ldo;其实我对于她毫无恶感，只是她那个脾气。&rdo;

子和站起来拍着胸道：&ldo;我保险。她受了这番教训，决不和你闹脾气了。&rdo;计春道：&ldo;只是我有一件事，做得对不起她。&rdo;

子和道：&ldo;我告诉你罢。她说了只要你肯认错，就是你拿刀杀过她，她也饶恕你了。无论如何，你总没有拿刀杀过她吧？你不可犹豫，你们今天言归于好了，明天预备一天，后天就是新cháo大学补考的日子，你们一块儿去考。&rdo;说着，站起来拍着计春的肩膀道：&ldo;真是傻子！这样的好事，你为什么不干？&rdo;

计春怕拂逆了余子和，他会告到公安局去，而且那几十万家产的希望，实在太可以迷惑人了，怎能够拒绝？既是有余子和出来担保无事，就随着他去碰一个钉子试试看，万一令仪不能谅解，我也可以和她最后说明，从此以后，各不相犯。如此想着，对了镜子，整一整西服领子，又牵牵上身的衣襟，然后在帽钩上取下帽子，对了镜子，悄悄地向头上盖了下去，那意思是怕弄乱了头上的头发。

子和心想：这孩子受着摩登姑娘的熏陶，绝对不是豆腐店的小老板了。便笑着点了两点头道：&ldo;你跟我去罢。只凭你这个态度，我就敢担保孔小姐不会同你为难的了。&rdo;说着，又伸手拍了两拍计春的肩膀。

计春和他走出门来，就不免大吃一惊；原来孔令仪的汽车也停在这里，莫不是她也追来了？然而子和大大方方的，却挽了他一只手，一同上车来坐着。这样看起来，好像余子和是得了令仪的同意，派汽车送他来的，心里又宽慰了一点。然而她为什么要这样地将就我？我和佩珠昼夜在一处胡缠，她不恨我吗？他心里怀着一个疑团，也不说话，就一直地到了子和家门口。

子和下了车，他还在汽车上等着不动。子和道：&ldo;你下来呀！到了。&rdo;计春皱了眉道：&ldo;还是请余先生先去和她说一声。她要是不生气，我就进去。&rdo;

子和笑道：&ldo;你也未免胆子太小了。我既然专程去把你找来，难道还能够让你来专程碰钉子不成？&rdo;计春一想，这话也是，于是跟着在子和后面，一路走到客厅里去。

子和向他笑道：&ldo;你在这里坐一会子，我去把她叫了出来，而且对她说，不能给你钉子碰。若是让你碰钉子的话，她就不必出来，免得彼此都受气。你看我这话合理不合理？&rdo;计春到了这里，那气焰自然也就挫下去一半，只有唯唯答应子和的份儿，哪里还说得出别的什么来。

子和去了，不多大一会子，便听到院子里得得做声，一阵高跟鞋子响，计春料得是令仪来了，心里立刻随着突突不安起来。那客厅门轻轻地向外一拉，令仪带着笑容，悄悄地进来了。

计春站起来相迎，一句话还不曾说得，令仪先就赔着笑道：&ldo;你年纪轻，脾气可是不小。不是余先生去劝你，你还不来呢。&rdo;计春笑道：&ldo;我很后悔！望你原……&rdo;